85度c小說網

每次陸成灝來的時候,都出奇的安靜,只是陸成萱在一旁專心刺繡,陸成灝便躺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假寐,彷彿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夫妻一般,耕田織布。

陸成萱不是沒趕過陸成灝,但奈何陸成灝太過無賴,試了幾次之後無果,陸成萱也就認命的接受了這個現實,好在陸成灝並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也便隨他去了。

此外,收留陸成灝還能落得個好處,冀州的消息就是從陸成灝的口中說與陸成萱聽的,外帶着幾分朝中的局勢分析。

臨行前的晚上,陸成灝來的時候破天荒的同陸成萱主動開口說話,“冀州大亂,此番是個立功成名的好機會,怕是一走便少不了要數月,等我回來,一定要等着我回來好嗎?”

陸成萱微愣,有些茫然的看着陸成灝,還沒來得及問什麼,陸成灝已經離了府。

“嘶——”

針尖的刺痛讓陸成萱疼的倒抽一口涼氣,好好的綉布更是突然多了一滴血痕。

陸成萱一時凝住,索性將繡花針放下,坐在杌子上茫然的看着窗外。

“小姐,您怎麼樣了?”清蓮驚訝的上前檢查,她有點不敢相信一貫刺繡認真的陸成萱,竟然會在繡衣裳的時候走神,“可是傷到手指了?”

“沒事。”陸成萱搖頭,摩擦着指腹細小的傷口,可腦海中卻是橫生出許多怪異的畫面,心更好像是堵得厲害一般。

陸成灝臨走的那句等着我回來在腦海揮之不去的徘徊,那樣哀痛的神情回蕩在陸成萱的心中,坐立難安,更讓陸成萱惶恐的是,她居然會心痛……

她會因為陸成灝所說的話心痛?會因為陸成灝的眼神心痛?

心痛什麼?

難不成是冀州大亂,陸成灝會有危險?可有危險也不是該自己管的事情。

這種心痛她又很清楚不是自己想要的。

真的要發了瘋。

陸成萱將原主的記憶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又旁敲側擊的問了清蓮數次,都不曾發現什麼端倪。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陸成灝有過什麼親近的關係了,為什麼會這麼反常?

向來安靜的心也跟着慌亂了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更不受控制。

陸成萱深深的吸了口氣,壓制着心亂如麻的心情,“把這綉布和綉線先收起來吧,這段時間我休息一下。”

臘月底就開始整日整宿刺繡,一月有餘的時間便已經綉好了兩套合歡被套,裁了兩套雲錦衣裳,剩下屏風和繡花鞋倒是需要耗費一些力氣,其他的無外乎是一些小物件,鴛鴦枕,龍鳳毛巾,貼身的香囊手帕是不廢多少時日的。

近兩月的時間綽綽有餘,陸成萱還拖着病體,不肯入葯,也是時候休息一段時間來調整心態了。

梅花開後,孟春之時。

冬日連綿大雪早已轉晴,牆角兩株臘梅花開散去,北風依舊呼嘯,但到底春寒不如冬雪,大地卻儼然有了復蘇的跡象,院子里的枯樹枝冒了新芽。

時間匆匆,恍若隔世。

指尖上的傷口很快的便看不出痕迹,陸成萱皺眉說道,“去喚邢御過來,有事吩咐他去做。”

“是,小姐。”清蓮藏好了綉品推開門。

陸成萱盤算着手中的銀子。

先前的四百兩熬過整個冬天,添衣添炭添食發放月例,扣除了自己的貼補之後,還剩下了三百兩銀子,加上金縷閣的尾款七百兩足有一千兩了。

她要傍身也不需要這麼多了,是該早日做些其他的打算了。

不一會兒,邢御便應聲而來,“小姐。”

陸成萱將手中的銀票整數拿了出來遞到了邢御的面前,自己身上只留下了一些碎銀子和銅錢。

“抽個空跑一趟府外,地段不必太好,偏遠一些也可以,選一處三進三出的院子,再添置些日常所需的器皿裝飾,請位老僕人定時打掃着就可以了。”

三百兩銀子不算多,在寸土寸金的盛京之中想要買一處大宅子還是杯水車薪的,但是走的遠一些買一處小院落做容身之地還是綽綽有餘。

陸家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沒了個落腳地方陸成萱總覺得不踏實,這次可是下血本了。

銀票遞了出去,可邢御卻是半晌微動,眸底隱忍着情緒波瀾,陸成萱疑惑,“怎麼了?”

“不方便嗎?”

“小……小姐?”邢御驚訝的看着陸成萱手中的銀票,三百兩在他們這些下人的面前可就是一筆巨額財富了,小姐竟然這麼信任自己,把銀子直接就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您不怕奴才拿着銀子跑了嗎?”

陸成萱想也沒想,“不怕。”

“且不說你是個聰明人,曉得這銀子究竟是該替我辦好了差事還是攜帶私逃,便是我自己,也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陸成萱真的看走了眼,邢御卷了銀子走了,那也權當自己是花錢買了個教訓了,陸成萱認栽。

再者說,陸成萱是真的不慌,奴才們入府都是簽了賣身契的,極少數的短工也在外院幫忙,進不了內院。

三百兩銀子,陸成萱去報官怕邢御還沒踏出盛京就已經被抓送歸案了,她怕什麼?

更何況邢御從來了紅梅院之後表現便一直很好,除了依舊冷漠寡言之外,辦事能力卻很出眾,幫忙清蓮打理着院子裡面的事務,外出採買都辦的井井有條,陸成萱信得過他的為人。

不管陸成萱作何感想,可在邢御的心裡卻滿是感激……

撲通——

邢御突然跪在了陸成萱的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陸成萱嚇了一跳。

邢御卻是重重的在陸成萱的面前磕了個頭,“能得小姐如此信任,奴才就算是為小姐鞠躬盡瘁,死了也不會後悔。”

“實不相瞞小姐,奴才小的時候曾被人冤枉行竊,母親被那仇人上門討債錯手打死,而奴才也被他賣進陸家抵債,進了陸家之後,大夫人聽聞了奴才的過往覺得奴才手腳不幹凈,動輒拳打腳踢,院子里少了什麼物件也都怪罪在奴才的身上……”

邢御聲音哽咽,低頭瞬間眼眶中更是閃爍着淚意。

陸成萱卻覺得震撼,她是讓人打探過邢御的身份來歷,只知道他是父母雙亡賣來府中的,不想竟然還有這份過往存在。

被人誣陷偷盜,逼死了母親……本就在邢御的心中落下了難以癒合的烙印,不想來了陸家之後,他所遇到的人不但沒有給他半分的溫暖,還因為別人的誣陷而加倍的折辱於他,借口將更多不相干的錯誤怪罪在他的身上。

邢御怕是心裡已經千瘡百孔了。

外人的傷害更讓邢御不得不把自己封閉起來,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才能讓自己少收一點傷害。

難怪邢御會沉默寡言,他這是對所有人都寒了心,再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可陸成萱卻用他善待他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