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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烺被扎了心,沒了鬥嘴的心思,問了一句唐大小姐和唐家人可都安頓好了,便閉起眼睛養神,金鳴開始收針,針沒收完便有人來傳話,說大鬍子來了,有急事求見。

韓烺冷笑,笑過又是一愣,喚了人進來,“怎麼?找到了?”

大鬍子連禮都沒行完,“指揮使大人,女賊”這個詞立時引發了他們指揮使神色不善,大鬍子一個激靈,趕忙改口,“裴女俠,就在山下!”

韓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頭上還插着的兩根未取下的銀針亂顫,“再說一遍!她在哪?!”

“山下鎮子上的佛手客棧!”

話音未落,韓烺一下沖了出去,大鬍子和韓均也跟了上去,只有金鳴皺了皺眉,“銀針留下。”

說完話,就見兩隻銀針直飛過來,嗖嗖兩聲破空,插在了金鳴手邊的銀針包上,而剛才房裡的三個人,早已不見影了。

韓烺打馬直奔山下,耳中呼呼的風將他腦中思緒刮的紛亂,又統統清掃出去,他腦中空空蕩蕩,耳中只有風聲。

鎮子不遠,佛手客棧就在鎮頭,韓烺翻身躍下,直往客棧里闖,只是剛落到客棧門前的石階上,他突然生生頓了下來。

身後大鬍子和韓均兩個差點撞到他身上,兩人見韓烺突然頓住,相互對了個詫異的眼神,大鬍子率先反應過來,“大人,我找了人盯梢了,要不先問問在不在?”

他見韓烺沉默着點了頭,趕緊找人去了。

韓烺立在台階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渾身的血液翻湧着沸騰着,極力壓制着,才壓住了要闖進客棧將她抓在手上的衝動。

她到這裡來幹什麼,是不是來找他的,只是找他何不上門,又為何匆忙逃離?

韓烺思緒紛亂,一顆心砰砰快跳出了胸腔。

快兩個月了,她離樓也許多日子,她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他?

指骨被韓烺攥得噼啪響,他壓制着心中的翻騰,刻意往周邊街市上看去,想散開些思緒。

街市上人來人往,因着是在千佛山腳下的緣故,路邊許多擺攤賣香火的,也有些吃食攤子前人頭攢動,韓烺迫使自己去看這些街市上的人,只是他目光掃過一個背影時,瞳孔驀然放大。

天昏暗暗的,大團的積雨雲不知何時在街道上空匯聚,那人走在川流的人群里,身後背着一個粗布包住的物什,半丈來長。她脊背挺得筆直,走的卻很慢,她並不左右看,似乎在想着什麼心事。

有人突然撞了她一下,力道大到撞偏了她半邊身子,韓烺心頭一緊,又在看到那筆挺的鼻樑和小巧的下巴時,腦中一片轟鳴。

他不由自主邁開了步子,跟了上去,起初不過是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到了後來,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把兩邊擋路的行人都撞開,引了路人不滿的目光也未留意,徑直到了她身後。

他突然想起靜寶進府找她那日,他找了由頭抽身回了府里,從後邊抱住她的時候,發現她右耳後,有一顆米粒大的痣。

就算他從未見過她真容,這顆痣,卻是再也錯不了的!

他一步邁上前,昏暗的街道幸而有兩邊商鋪的大燈籠,照出明亮的光。

韓烺看清了,是那顆痣!

渾身橫衝直撞的血液忽然自有主張地灌注到了手上,韓烺伸手,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抓住她的那一瞬,韓烺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砰地落到了地上,腦中思緒陡轉,她急急回頭,他喊出了兩個字,“夫人!”

夫人?!

何等熟悉的呼聲,裴真猛地回頭,一下撞進了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睛裡。

她連倒抽冷氣都不會了,手下被那人緊緊握住,一時沒注意他氣力大的要捏碎她的骨頭,心裡說不上來是驚嚇還是什麼。

他怎麼會找過來?!現在抓住了她,他待如何?!

裴真下意識就要掙開,她略微一動,韓烺就察覺了。

她想跑!

她一丁點親近自己的心思都沒有,只下意識想跑!

她覺得她跑的了嗎?!

韓烺恨不能將她拽進自己懷裡死死箍住,讓她看清後半輩子的現實,手下卻突然鬆開了去。

“抱歉,認錯了。”他道。

言罷,一息都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

人群中商販吆喝、小孩哭鬧的聲音,裴真一句都沒聽見,耳中男人那句“抱歉,認錯了”不停迴響。

裴真站在原地,看着韓烺的背影走遠,看着韓均走到韓烺身前,喧鬧聲中,她聽見韓烺大聲吩咐韓均,“快下雨了,快將夫人找回來,別讓她淋了雨着了涼!”

那熟悉的聲音清晰地灌至她耳中,裴真身形晃了一下,

原來他真的只是認錯了人啊!

天上划過一條閃電,白亮的光將街道照亮,轟隆聲緊接傳來,路人紛紛意識到真的要下雨了,腳下快起來,亂起來。

裴真依舊站着沒動,那熟悉的男人的身影卻在尋找他的夫人中,消失在了摩肩接踵的人群里。

手腕早已恢復了自由,她抬手看看上邊的紅印,卻不小心接到了一大滴水珠。

下雨了嗎?

好像是吧。

裴真是怎麼回到客棧的,她不知道,啾啾吃飽喝足了睡到現在還沒醒,街道上的人散了乾淨,攤主們也都急急慌慌收拾東西,打道回府。

客棧里飯香味很濃,卻沒能勾起裴真任何一點胃口,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邊在霹雷喝閃以後,終於落下的雷雨,腦海中卻晃着剛才的情形和從前京城裡的畫面。

她還以為再見面,他不會再多看她一眼,沒想到,他看到了、追了上來、還握住了她的手腕,喊她夫人。

夫人,多熟悉的稱呼。

裴真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願再想,回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早已冷掉,她仰頭飲盡,涼氣在口腔、喉頭、胃中釋放,她吐出一口濁氣。

夏日的雷雨總是來去匆忙,好像認錯了的路人,轉眼就忘了乾淨。

雨一停,街市上的熱鬧漸漸回升,啾啾感覺到了少許的涼快,從睡夢中轉回,抬眼瞧見裴真一動不動地干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剛要喊她一聲,就聽見有人叩響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