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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遠嫁,三朝回門便省了。本來唐家還來了兩位送親的堂兄,可唐沁昏迷着,也只韓烺招待了一下這二人便罷了。

兩位堂兄在京城另有住處,看了唐沁一回便離了去。裴真藏了這一日,除了替唐沁調理經脈,便是暗暗思慮往後的安排。

到了新婚第四日,韓烺一早來藍姑房裡看過唐沁,閑不住準備往錦衣衛當差去,裴真立時喚來啞巧替自己裝扮了一番,醒了過來。

她一醒,韓烺在無問軒便得了信,匆匆忙忙趕來的時候,她已是移到了正房。

韓烺嚇了一跳,“夫人身子弱,剛剛醒來,還走動作甚?”

裴真心道不從藍姑房裡走過來,難道還讓你在那處發現另一個夫人不成?

她淡淡笑:“夫君掛心了,躺了一日,渾身泛酸,躺不住了。”

“讓人再把衛院判請來給你瞧瞧,興許是吃了衛院判葯的緣故。”韓烺同她道,說完便要着人請衛院判來。

裴真自然不願意,“哪裡須得這般周折,藍姑把衛院判的藥方也同我看了,這方子同從前看過的大夫開的無甚區別。況且我只覺得自己好了許多,渾身氣力也足了,不必折騰。”

她不願意,韓烺想勸一勸,又想着衛院判到底還是多給京里的貴人看病,對待江湖上的病症,正如同他自己說得一樣,甚是奇怪,平生未見。

這麼一想,韓烺猶豫了一下也就作罷了,見着裴真果然臉色稍顯紅潤,倒也打消了出門當差的念頭,道:“夫人餓了吧,想吃些什麼,我吩咐人做來?”

可得把小姑娘照顧好了,再不能又讓人家躺回去了!

他小心伺候,裴真樂見其成的同時,又覺得這兩日被他壓着打的氣呼啦啦全呼了出來。

小豆子啊小豆子,別怪咱們見招拆招了!

這頓早飯仍舊上了些江浙一帶的甜點,軟糯得讓人發膩,裴真夾了一筷子便趕緊作罷了,倒是韓烺吃得順暢。

裴真昨日讓藍姑找小丫鬟來,打聽了一番韓家的事。韓烺八歲喪母,他母親方氏出自金陵書香門第,是個地道的江南閨秀。既是這般,倒也難怪韓烺偏好這些甜糯吃食了。

裴真不知自己因何吃不慣,只是不想再重複認親那日的情形,於是夾起來一旁的鹽水蘿卜絲改了改口,然後用了幾口蝦仁蛋花湯,瞬時覺得舒爽,想端起碗來暢飲,又恐被視為異類,只得作罷,又去吃起小包子來。

豆角豆腐餡的包子裴真吃着覺得亦合口,吃完一個又想再夾,一抬頭,撞見了韓烺投過來的驚訝的目光。

她趕忙解釋,“今日胃口大開了。”

果真是胃口大開了,韓烺心想,胃口好那便是真的要康健起來了,那衛小老頭其實也不用探討什麼奧妙,這不是明擺的么?是他這個喜沖得好!

沾沾自喜的韓指揮使伺候夫人用了飯,又覺得直接一走了之,未免有應付差事的嫌疑,可留下又不知道做什麼,難道同他的新夫人兩人乾瞪眼,或者嘮嘮家常?

好在新夫人似有旁的事,同他道:“夫君,藍姑帶着夏西姐妹一連伺候我數日尤為辛苦,恰逢昨日兩位堂兄來時提到一同來的人多有清閑,我想着讓夏西挑兩個辦事利索的,來給她們打打下手,不知可以否?”

夫人開了口沒有不行的,韓烺立時點頭,“自然可以,夫人若是須得人,府里也有的是,隨便使喚便是了,再者喚呂嬤嬤來讓她安排也是好的。”

呂嬤嬤統管着韓府後院的大小事,是韓均的乾娘,照理說早該領着一眾下人來見過新夫人,只是新夫人身子時而好時而壞的,還沒來得及見他們。

裴真點頭道好,眼見着小豆子有些想走又不好意思說的意思,心裡怕他要去錦衣衛吩咐示下,折騰她幾個兄弟不好行事,於是便同他閑聊起來。

她對京城不甚了解,問起京城的種種,倒是挑了韓烺的談興,兩人隨意說了一陣,日懸高空的時候,夏西姐妹早已領了人回來——

兩個年輕小哥,一個小姑娘。

裴真一眼瞧見下面站着的一身青色的短打的未英,正大着眼睛打量着她,她極快地掠過一笑,又收回目光看了韓烺一眼,韓烺對新來三人似是沒太在意。

藍姑報上了三人化用的名字——魏央、袁木和小啞,順道還朝韓烺解釋了一下,“小啞這姑娘從小燒壞了嗓子,說不得話了,只是手巧,我們幾個習武之人連梳頭都給夫人弄不利索,索性她會,便讓她一道過來了。”

名正言順混進來的啞巧比划了個手勢,韓烺只是點頭,並沒有什麼問的,只又說了韓府里的下人,唐家的人也可隨意使喚,不要見外之類的話。

“那是自然。”裴真應着,見韓烺不欲多說的樣子,心下甚喜直接給藍姑遞了個眼神過去。

眼見事閉,韓烺端起茶盅飲了口茶,只是茶盅蓋掀開的當口,突然眼角掃到一個不尋常的目光——下邊站着的那個叫魏央的小子,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又落到了他的夫人身上。掃過他時,那目光凌厲戒備,落在夫人臉上又含混輕柔。

韓烺一怔,這小子恐怕有些來歷。

“你叫魏央是吧?”

藍姑本要開口讓三人下去了,韓烺突然點了未英的名,她一愣,抬眼見裴真遞過來一個稍安勿躁的目光,抿了嘴。未英卻是聞言看了過去,但見那坐在他采姐旁的老男人嘴角露了些似有若無的笑意,心中一凜,頓時明了了。

不愧是錦衣衛指揮使。

他拱手,“回大人,在下魏央。”

他自稱“在下”,韓烺嘴角立時勾了上去,正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身量未足仍是少年人模樣,眼神卻不同尋常,不由地轉過頭來問裴真,“魏央莫不也是夫人家中親戚?”

不是親戚又哪裡敢稱呼“在下”?連夏氏姐妹這等投靠的,都不敢這般自稱。

他特特問了話,裴真也打起了精神,她不動聲色地看了未英一眼,將早已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這孩子從小便跟着我,雖無姐弟沒分,卻也勝似姐弟。江湖中人沒有約束慣了,他又年紀小,夫君別見怪。”

聽着完裴真毫無遲疑地輕聲解釋,韓烺眼角便瞧見那魏央越發站得昂首挺胸,含笑點了點頭,深看了未英一眼,“原來是這般。”

他沒繼續追究,裴真也沒再給他追究的機會,示意藍姑帶着他們下去了。

韓烺靜默地撩了茶葉飲茶,心下如何作想裴真自然不曉得,只是她坐在一旁,悄悄地出了口氣,目光從韓烺身上掠過,嘴角噙了一抹安心的笑。

韓烺的錦衣衛們,恐怕沒有人能想到反過來查他們指揮使的府邸吧?

這一次,她得多謝小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