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孫冬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委頓在地。
那已經無法稱之為身體了。
身體不是這個樣子的，不會是只有一副皮囊包裹的樣子的。
這聲音更加刺激了程嘉懿瘋狂的神經，她另一隻握着晶體的手，再次舉了起來。
“住手！程老闆你住手！”安東大叫着。
“住手！不然我殺了她！”另一個聲音從身後咆哮着。
“姐姐！”暖暖驚恐的叫聲，讓程嘉懿的動作頓在半空中。
她僵硬的脖子緩緩地轉動，隨着她的轉動，她扭動的部分持續發出咔嚓聲，就好像久不運轉的零件忽然磨合而發出的聲音。
空氣都好像停滯不再流動了，時間也在這一刻忽然靜止了，所有人隨着程嘉懿頭部的轉動，也緩緩向身後望去。
身後，白雪皚皚中，狼一隻手拎着暖暖的衣領將她提到半空，另一手卡着她的脖子。
暖暖驚恐地睜大眼睛，雙手抱着抓着脖子的手臂，雙腳在半空中亂登着。
他們的身後，王鵬、李玉、亮亮正從地面爬起來。
“住手！都住手！”安東使勁一推秦風，焦急地衝著程嘉懿張開手，“程老闆，有話好好說，你放開安德烈，放開他，我保證大家全都沒有事，我保證！”
程嘉懿的手還勾着安德烈的眼眶，帶着他的身體也一點點旋轉過來。
她的頭臉蒙上了層綠油油的粘液，頭髮也邋遢地貼在頭皮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可一雙眼睛卻黑亮得可怕，直勾勾地盯着狼。
被這野獸一樣的眼神盯住，狼的心裡也不由激靈了下。他不為人覺察地咽了口唾沫，大聲喝道：“鬆開安德烈！”說著手下一緊。
暖暖的臉立刻憋得通紅，脖子直勾勾地伸着，雙腳蹬起來都好像無力了。
嘩啦！
所有人被聲音一震，看到程嘉懿推着安德烈往前走了一步，身邊孫冬的骨骸被觸碰，再次發出滲人的聲音。
誰也不知道安德烈為什麼一動也不動，任憑程嘉懿勾着眼睛推着，只感覺到心中萬分恐懼。
周圍的人倉皇地爬起來，張着手無措地看着程嘉懿，又看看狼，再對視着，不由分出了兩個陣營。
只有安東還張着手，對着程嘉懿也是對着狼喊着：“你們都住手！都住手啊！”
狼遲疑地看着安東，再看看程嘉懿。
安東轉頭，倉皇地對秦風懇求着：“秦，你讓程老闆住手啊，你快讓程老闆住手啊！”
秦風瞠目看着程嘉懿，遲疑地上前一步，眼神忽的閃爍了下。
不用上前，他雖然是看着程嘉懿，可更多地是看向安德烈，不僅僅是他，目光注視中，只要是看着安德烈的人全都看到了。
安德烈被食人花腐蝕的面目全非的臉忽的乾癟下去，僅剩下的那隻眼睛裡驚恐的神采正在消失，他的衣服也好像突然寬大了，上邊鮮紅的血跡和綠色的汁液也忽然格外刺眼。
“不！”
安東大叫着撲上去。
秦風一把抓住安東，低聲道：“不要過去。”
所有人都恐懼地看着程嘉懿，看着她推着逐漸呈現骷髏狀態的安德烈，一步一步地，向狼走去。
自始至終，程嘉懿都沒有說一句話，可抓着暖暖的狼不由就後退了一步。
“站……住！站住！不要過來！”狼的聲音止不住顫抖着，他的上下牙磕碰在一起，抓住暖暖擋在自己身前。
安德烈的臉龐乾癟了下去，失去了晶體的能量，食人花的花蜜急速腐蝕着他的衣服、肌膚，俊美的容貌此刻連皮膚都不復存在，露出森森白骨。
嘩啦！
安德烈的雙腿從腰部脫離下去，雙肩也墜落下去，跟着是脖頸以下部位。
人群幾乎屏住呼吸，看到脫落到地上的骨骼連着衣服墜落到雪裡，也看到程嘉懿的後腰上，一隻只剩下骨骸的手腕，牢牢地嵌在上邊。
程嘉懿的手還舉着，勾着只頭骨，上邊掛着几絲還沒有被腐蝕盡的頭髮。
狼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般，他緊張而又驚恐地將手從暖暖的脖頸處離開，緩緩地、緩緩地將暖暖放下在身前，舉着手往後一步步地退着。
“姐姐！”暖暖清脆而又稚嫩的聲音打破雪地里的沉靜。
姐姐！這清脆的一聲忽的勾起腦海中的記憶，剎那，又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起來。
暖暖的身影忽然和另一個女孩重疊起來，還有那個正在墜落的布娃娃，和先一步飄落的梅花。
身體內，安德烈和食人花晶體的能量激蕩澎湃，和程嘉懿自身的能量融合在一起，正在往複循環，修復她的身體，加強改造她的肌肉、內臟、骨骼，更多的能量則湧入到腦海中，彙集到她的晶體之內。
她的腦海好像要爆炸了般，無數記憶撞進了腦海里，那些讓她一直愧疚的，被深深隱藏在記憶深處的記憶，隨着一聲聲清脆的呼喊，蜂擁而出。
混亂那天的喬麗麗嘴上掛血，冷笑地站在柵欄後邊，沖她張開嘴……
董蕭抱着董雪，陰冷地向她笑着……
李薇薇抱著兒子，哀哀地哭泣着……
李立站在研究所的大門口，正義凜然地看着她，背後，是無數雙伸出柵欄的手，互相撕咬搏鬥……
救我……喬麗麗張着手。
我是為了我的女兒，你呢？
我有罪，可我的兒子沒有罪啊……
你說我是兇手，害了一個城市的人，你呢？你打着正義的旗號，在半島、只島國濫殺無辜！
所有的畫面衝撞着，忽的，這中間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兇手！
那個還拖不起長刀的小女孩張開雙臂，護住身後兩個耄耋之人，她清脆的聲音一聲聲衝撞在腦海中。
兇手！兇手！！兇手……
不。
心底，還有一個清明的聲音在告訴她，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可腦海里，忽的再次看到那個飄落的梅花，下墜的布娃娃，最後是女孩子垂落的身體。
噗！噗！！噗！！！
那聲音一下下撞擊在腦海里，和晶體的能量衝撞在一起。
不，我只是想活着！活着！！活着！！！
就你想活着嗎？誰不想活着？你活着就要殺人？你和那些你痛恨的人有什麼區別？
“啊——”
程嘉懿忽然衝著天空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