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宮內香薰味濃，茶香飄遠。白羽靈女等候已久，卻遲遲不見來人。

正欲合眼休憩，突然聽見門外的風鈴響了幾聲，白羽朝外看去，視野中出現一女子。

身姿妙曼如妃舞，步調沉穩似閨秀，除了那張冷淡青素、五官寡沉的臉不如白羽之外，這女子絲毫不毀其身份、氣質。錦衣如玉，風度不凡，來者正是剪絨靈女。

剪絨是大師姐，管理天山女弟子，一向嚴肅高調粗野慣了，令她像是一個不愛打扮的武女。

髮飾簡單，衣着幹練，宛如男弟子；眼神中透露着清冷嚴苛，比白羽還像傲嬌的孔雀，卻又多了些雄鷹的霸氣。雖然她外表剛毅高冷，實則卻是追名逐利、不安心神的可憐人。

“師姐，你可算來了！”白羽起身迎接，禮儀均至。

剪絨淡定地坐下來，看着白羽為她倒茶。“近日忙於女官之事，自是少了些許閑余，師妹找我何事？”

白羽微微皺眉，隨即隱藏情緒，微微透露道：“我剛得知雪竹地的弟子回來了！”

“哦？”剪絨端起茶杯，悄悄看了白羽一眼，“他們可是完成任務了？這是好事，為何見你愁眉苦臉啊？”

白羽一愣，隨即直言道：“師姐不愧是執掌女弟子之人，閱人無數，我的情緒在你面前無法隱藏。聽我說完，師姐如此淡定，莫非是知曉些什麼？”

“非也！天山之人的行蹤不都在羽鴿眼裡，我哪能比你先知道呢？”

“好吧！他們四人完成任務，歸還清譽，這倒是一回來便立功了！如此喜事，我卻不能前去道賀。當時，我就不該慫恿雪澤下山，助長他們成事不說，還與大師兄如此生疏了！”

剪絨聽後輕輕一笑，“你是說當時不該聽我的點子，去吹耳旁風？”

“不，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白羽低下頭，神色裡帶了幾分不甘不願。

“當時之錯只在你心急，我的意思你未明透，導致行為不慎。雪澤師妹下山，你怎可撤回羽鴿，這也太明顯了！大師兄不怪罪你可能嗎？”

白羽嘆了一口氣，“是，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何，當時只想捉弄一下雪澤，誰知道羽鴿突然失去控制飛回來了。幸好她們沒事，還破除了凡塵謠言，否則不知後果會如何！”

剪絨得意地笑了笑，隨即恢復如常。“你呀，平時只管些鳥獸蟲魚，不知如何行事。為了今後高升，還是謹言慎行吧！”

白羽連連點頭，“師姐說的是，以後還請多多指點！”

“那你今日是想得到什麼指點啊？”

“現在這局面，我該如何做啊？”

剪絨喝了口茶，微做思量，“分析一二便知他們四人最近春風得意，廣受嘉獎，你不可再與之交惡。相反，你若是想得大師兄悅色，還得學會相處之道。”

“什麼相處之道？”

“你可知愛屋及烏是何意？凡事他在乎的，你都得關心喜歡。比如雪澤師妹，你不可與她衝突，還要假意交好。若是她們得利，你還得大度恭賀！”

白羽扯了扯嘴角，滿是不悅地說：“可我對雪澤沒有任何好感，這些道理我懂，但是做起來甚是複雜。若是師姐你，你能做到與之融洽相處嗎？”

“我……”剪絨尷尬少許，隨即坦言道：“就算不可，我也能恪守本分，與她做表面姐妹。”

“好吧，師姐果真是高人一等。我以後也隨你，做個理智聰慧的人，也算配得這靈女的身份。”

見此，剪絨狡黠地笑了笑。“願君所願！不過，是你的就是你的，靈女之位你還怕別人非議嗎？”

“我只是想做得更好，倒不是想與師姐相比，只是想在他面前更加優秀。自然，師姐定會扶搖直上，擇良時一躍為天女。”

剪絨忍住喜悅，制止白羽，低聲說道：“不可亂說！天女之位乃是天山最高，位及天聖左右，豈容我等閑談？此職關乎要事，牽扯眾多，人選更是無人能定。這個天選之人恐怕生出凡塵，亦或是地位如民，並非我等可以覬覦。”

“師姐乃是人中龍鳳，又深得天師喜愛，天山女弟子誰能爭鋒？若是何時迎來天山大劫，這天女自然會應運而生，人選也自是從我們女弟子中間選出。西春殿雖有兩個靈女，但我心思甚小，襯托而生，高處定是師姐的位置！”

剪絨笑了笑，滿意地回道：“不言這些，你若有得閑便去照顧師父吧，聽說她的舊疾複發了。西春殿大小事宜都需監管，你便多代替我盡些孝道。”

交代了些許事情，剪絨回到自己的殿里，拿出紙筆寫下紙條。喚來從白羽那裡專程要來的專職羽鴿，摸了摸它的藍色飛羽。

“怎麼，當我的專用羽鴿還不願意？別以為天師才可以，我便是下一個主事大官！”

說完，剪絨把那張紙條施法變成一支羽毛，藏匿於羽鴿背上。看着羽鴿飛遠，剪絨不由得一笑。“任憑你們再如何得意，我都有兩手準備！”

春風得意之處，正是雪竹地。

聽風閣中，雪澤帶蓮子走到屏風後面。閨閣深處有一衣櫥，用精緻檀木懸掛張揚着一件白色漂亮的聖服。屋內芳香四溢，人心浮動；窗外的風吹得衣袂飄飄、裙邊輕搖，衣料的輕柔質感凸顯了出來，讓人忍不住上前撫摸一番。

“這——”蓮子駐足探望，時不時看看雪澤。

雪澤笑着點頭，隨即看着蓮子歡喜若狂地撲向那套華美漂亮的聖服。

“這真的是給我做的聖服？”

“不然呢？天山每個人都有，就你還沒，這非你莫屬！”

看着蓮子滿意的目光，雪澤不由得溫柔地笑笑。“這衣服，來之不易，配你正好！”

蓮子手中所觸的衣料和花飾皆是藍水和季林費盡心思達成的雪澤之願，衣料是上等蟬翼和蠶絲，花紋出自頂級綉工，花飾是千年月蓮。手感、做工、質量、樣貌莫不是上等，僅僅次於千歸天尊當年為雪澤做的秋月蓮翼。

“師姐，蓮子恐難承受！”蓮子面帶難色地跪下，這衣服着實讓她感到壓力深厚。

“師姐都喊慣了，這也會慢慢習慣的，起來說話！”雪澤把蓮子扶起來，然後取下衣物交予蓮子。“去試試，應該很合身！”

“蓮子有愧，如此華美聖服，恐怕不符合身份。若是被各位師姐撞見了，那該如何是好？”

“放心，這身衣服比上不足，還比不得靈女之樣。而在天山，也只有靈女有權力對你進行指點，其他弟子都只管修身養性、不圖其他。”

蓮子看了看雪澤，又摸了摸手中的衣服，轉身進去試穿。那套聖服，沒有哪個女子能夠抵抗，更何況僅有一身紅衣的蓮子。聖服能夠含化所有色彩，令衣料自由舒適，歸於天山弟子必備之列。

不過，任由雪澤百思，她不會想到次日冊封大典上的尷尬境地。

雖然雪澤和蓮子初回天山，與人並無交集，又得千歸天尊護佑，但是在這個公平有理的地方，她們的不足、不當並非所有人都能忍讓包容。

因為凡塵一事，雪竹地每個人皆功不可沒，但是兩位男弟子並未要任何獎賞，而是建議天師晉封兩位女弟子。蓮子和雪澤都位列三級天官，級別相當於雪女，僅次於靈女之位。

“……念蓮子出身清白，行為端正，忠心不二，又得師尊提點，亦有功與天山…特正式冊封蓮子為千歸天尊門下雪澤門下，同弟子之份，位列三級天官。賜青宇月蓮聖服一套、配飾一套、玉牌一個，望自律忠心、繼續奮進！”

“謹遵教誨，蓮子謝恩！”

雪竹地幾人正在高興之際，剪絨靈女突然從行列里走了出來。

“且慢！”剪絨走到蓮子身邊，對堂上的兩位天尊行禮後，指着蓮子的聖服說道：“恕剪絨直言，蓮子師妹的聖服恐怕有所不妥！”

九蒼天尊和千歸天尊面面相覷，命合安天師下堂處理此事。

“何處不妥？”

“敢問天師，此聖服可是月蓮所化？”

合安天師仔細瞧了瞧，點點頭，“不假，正是那株千年月蓮！”

“不錯，月蓮之色才生如此華美凈白，此物一看便是上等。其貌其質已然高至靈女之份，怎能適合一個新人？並非剪絨多意嫉妒，而是事實的確如此突兀。想當年，靈女冊封之時，我與白羽的聖服都只是八百年月蓮。今日，豈不是師妹令師姐難堪？”

白羽見此情景，不得不表態，上前中肯地告訴蓮子：“師妹，剪絨師姐所言不差，在天山何事都得按輩分行事。不過今日是喜事，聖服又已經穿在你身，師姐的話就當入門訓誡，此時需致歉回禮、道謝明心！”

天師一時無語，亦覺話中有理，未做表態。蓮子正要附身道歉，雪澤突然挽住了她。

“師姐所言不差，但雪澤亦有話語相告！”

眾人的目光落在雪澤身上，剪絨和白羽更是目光熾熱、神色凌厲。

“師妹，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剪絨的話立即被雪澤肯定，使得兩位靈女頗為尷尬。

“然也！此處天山，皆為族人，雪澤便坦率直言。”雪澤拉着蓮子走到兩位靈女對面，“蓮子雖新入天山，資質尚淺，但這聖服她穿之無愧。挽回天山清譽一事足可證明真誠忠心，此衣可作為嘉獎，亦可為鼓勵。雙面之禮皆一物，乃證明其身份不如二級女官，跟師姐們相差甚遠。再者，聖服不過是衣物，何須傷了同門和氣？”

白羽還想說些什麼，合安天師卻已然定奪；“此事如此就好，不必多言。以此明志，若是日後誰能功高如此，亦有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