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喜形於色,雲之幽輕嘆一聲。
“李道友多想了。這於靈識深處下庇護禁制,亦是一把雙刃劍,只能給他短時間種下。用得好了,能短時間內庇護一二。用得不好,恐怕還會加速靈識消亡。以李將軍神識孱弱度,根本無法長久承受。”
雲之幽搖搖頭,《九宮秘錄》若是那麼好學,那她也不必這些年學得那般辛苦,險些幾度自損神魂了。
更何況,她觀李紫台對陣法似一竅不通,等他再慢悠悠打打陣法基礎,也不知那時天地間還有沒有這個人了。
是以,她只能強行以自己靈識為引,幫他設下禁制,為他短期內爭取一點時間。九宮謎域,可攻亦可守,諸般變化威力功效,全憑修士自身理解運用,也正是其價值所在。
慶幸的是,雲之幽浸淫數年,於此道尚有那麼一點兒天賦在,可以幫得上忙。
……
這麼一來二去,待雲之幽幫李紫台設好禁制,再回到御靈宗使者館自己房間內時,已經到了後半夜了。
她站在窗前,晚風輕輕撫過髮絲。天上明月如玉,將清寒的光一縷一縷灑落人間,竟好似驅不走半分這長夜漫漫。
“李紫台。”
雲之幽勾了勾唇角,目中神色複雜。久別重逢,卻得知這麼個消息,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惆悵。
說來,她與李紫台兄弟二人,相識於幼年微時,於艱難困苦中很是互相扶持過一段日子。
這二人,尤其是李紫台,稱得上她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
若是其他人,哪怕是月夜,要她這麼輕易就將《天澤冥抄》秘法送出去,那是萬不可能的。可這人卻是李紫台……
以她以往本性,雲之幽不是沒有躊躇過。然而思來想去,她發現,若是自己不送,恐怕今後定然會後悔。
想到這裡,她突然輕聲一笑。李紫台這人的脾性,倒是跟小時候沒多大變化,還是倔得跟頭驢似的。
他說想做個普通的凡人,征戰沙場,以他如今修為,倒也做得。
晉國修仙界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但凡修士能靈氣外放以後,也就是練氣四層以後,除了九宗安插的監管者,便不得再過多干涉凡人世界。
這個過多干涉自然指過多干涉皇權律例,或者利用靈石製造一些凡人也能使用的工具儀器,干涉他們自然的生產生活發展等等。
之所以會有這麼個規定,據說是因為這一界特別是晉國,凡人所佔比例過大。越是高階的修士,越是迷信因果之說。
天道倫常,自有其軌。
修士本身修行,已然是在逆天而行。然而此等行為,要承擔的因果不過自身。而若是強行親自干擾凡人眾生,那這些因果,也要修士本人一併承擔。
這承擔之法,據說多會報應在雷劫上。
是以晉國看似九宗乃幕後勢力,然而真正管理,卻還是要假借凡人皇權之手的。
當然……明面上說是這麼說,背地裡究竟有幾人信,誰知道呢?
晉國只是方乾大陸一個中等國家,周邊小國零零散散,邊境時有摩擦,是以多有戰事。凡人戰場,修仙界向來不會擅自干涉。
畢竟比不得南方極遠處據說有一地大物博的超級古國,大夏。
如此古國如一霸主般盤踞南方,周邊國家莫不臣服,無一敢犯,倒是比晉國這些國家要平順安穩得多。
當然,這些都只是聽說。
雲之幽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大夏這樣四方清平的地方,是不是李紫台的理想國。
“頑石。”
她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坐回了蒲團上。
右手一翻,一塊空白玉簡便出現在了掌中。
看着這塊玉簡,雲之幽沉心凝神,無形的神念凝成一股,往玉簡上附着而去。
以神識的視角看去,玉簡內好似一塊巨大的書寫板,上下左右了無邊際。
雲之幽神識為筆,在那塊凈無一物的書寫板上勾寫刻畫,靈識過處,仿似一道道淡銀流光。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幅畫邊角輪廓便漸成。
看那流光軌跡,竟好似是一法陣圖案?
雲之幽眉目平靜無波,心神專註如古井一潭。
多年來,無論是修鍊天澤冥抄還是九宮秘錄,亦或是煉丹煉藥,都將她的專註度凝練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如今只要她願意,即便是正在修鍊九宮秘錄,即便是外敵突然在此刻出手傷人,她都能在極速規避的同時,平靜將自己從危如懸崖的修鍊狀態中解脫出來。
雲之幽的靈識如一支御風神筆,在玉簡內揮毫潑墨,流暢至極。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傳來一聲淺淺嘆息。
雲之幽緩緩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角些微濕意,臉色有些發白,精神卻極好。
空白玉簡內,一副法陣殘圖已成。赫然,正是今日在通天塔下所見那副。
她竟將其於玉簡中復刻了出來。
慢慢摩挲了下掌中玉簡,雲之幽眸中神色沉沉。
半響,一翻掌將其收入儲物袋。小走幾步,然後躺床上閉目休息了起來。
剛剛於通天塔下,她看起來好似只是模稜兩可的來回走了走,順帶瞥了幾眼,實際上用的心思卻一點不比月夜了圓二人少。
以她如今靈識之強大,足足高出普通同階修士四倍有餘。雖於陣法一道上的造詣或許比不上月夜,但也不差。
再輔以強大的靈識,若是這法陣圖是完整的,她要復刻恐怕還得多花些心思。不過如今只要復刻個區區殘圖,倒是可以辦到的。
半夜無夢,第二日天方乍白,雲之幽便醒了。
稍稍修鍊了會兒,才跟隨鍾未眠與宗門其餘眾人匯合,便被東瑤門的弟子引着站上了傳送陣。
……
東瑤門,位於極東魯州之地。
雲之幽俯首於一座閣樓欄杆前,望着下方玉屑銀末,海天浩渺,波瀾壯闊之景,只覺天地高遠,平沙浩浩四無邊。
近海有名,為東無海。
至於更遠一些的海域,卻不知怎麼稱呼了。
東瑤門,便有一半是建立在這近海之地。
門派建築大部分建於幾刃高峰上,橋樑上千,一路蜿蜒而下,半邊落入海面。
雖佔地面積遠不如御靈宗廣,但亭台樓閣,均用象牙色的海信木構成,造型精緻秀麗,卻也婉約大氣。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遠望,近海之景,東瑤門之景,不外如是。
如今其餘八宗使者幾乎已經全到了,雲之幽等御靈宗的人被安排在了文高峰的西石院中。
據她打聽到的情況,八宗之人住所皆在文高峰,只是院落有所不同罷了。
聽聞五毒殿的離他們最近,在左邊清風院,右手邊好似是萬劍門。而浩然閣在萬劍門右手,休憩於青華院中。
歌樂堂在最右邊,居於新陽院。九巧閣則在五毒殿左手,白安院中。
至於那玄符宗和天鏡宮使者,則分別住在對面三望院和隨平院內。
雲之幽摸了摸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有心想要去串串門兒。好幾宗的人她都沒見識過呢,也不知道都長什麼樣,修為功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