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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葯的小插曲一晃而過,雲之幽又採購了些藥材,再回到藏鴉居的時候,已經是薄暮了。

距離宗門大比只剩三年時間,今日一見楊連成和卜彤的比斗,令她心中不由產生了些緊迫感。

暫且不論三大世家那些優秀的後輩,就單說御靈宗各峰共計數萬練氣期弟子,誰知道還有多少像楊連成一樣的藏龍卧虎之輩?

要從這些人中脫穎而出,獲得前十的名額,看來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通過今日跟卜彤的交談,雲之幽對那上古秘境也產生了幾分濃厚的興趣。若是連一個心無旁騖的劍修少女都這麼感興趣的一個秘境,定然是有什麼過人的好處才對。

這麼一想,雲之幽又想到一年前跟師父說的“願往”二字,不由面上有點發紅。當時說得輕鬆,好像獲得前十名額是多麼輕易的事一樣,看來還真是她託大了。

雲之幽輕咳一聲,揉了揉臉皮,決定從今日起,將往日里魔鬼式的修鍊方式正式升級為地獄式的修鍊。

突然,院中又傳來一陣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無奈地搖搖頭,側目。

“雪骨!別刨土!”

雲之幽右手一揮,一道藍紫光芒便擊向了那只在冰火梅樹下努力挖土的晶瑩小蛇。

見危險襲來,雪骨蛇吐了吐粉色的蛇信,吐出一口白蒙蒙的霧氣,然後身子蜷成一圈兒,腦袋往圈中間一縮,便看不見頭了。

見它這副鴕鳥的樣子,雲之幽失笑。招了招手,將被冰層凍住的飛魚刺收了回來。

這把飛魚刺還是上次在鬼谷林中意外繳獲的,雲之幽事後將殘留在上面的應純瑛的神識印記抹去,將其煉化成了自己的凡器。

這東西品質比起她自己的太極飛龍片還要略高一些,是天階上品凡器。不愧是那手段兇殘的黑衣女人的東西,質量還算不錯。

更難得的是,這東西造成的傷,比一般凡器要難對付得多。雲之幽到現在都還能清晰回憶起,那日肩膀被洞穿後沒能及時處理,那陰濕發麻,如同網狀般向其他部位輻射的傷勢。

那日若非有月夜的丹藥及時壓制,恐怕事後,她得好花一番功夫才能處理好這傷勢。

將還犟在原地不肯走的雪骨蛇收進儲物袋,她嘆了口氣,將那《九宮秘錄》的玉簡拿了出來。

九宮,實際上是一種術數。若非雲之幽清楚的知道自己拿的是神識秘法,她都要以為這是什麼陣法書籍了。

這個九宮秘錄,講究的是以修士神識為基元,模擬八卦五行,進而利用神識施展九宮謎域的路數。雖名為九宮,但與凡人間口耳相傳的九宮圖倒又大不相同。

它將天數、地數、五行數、大衍之數一一包含在內,五行轉換,盛衰變遷,陰陽易生,其中包含的磅礴的運算量與對靈識力量的考究,實在非一般靈識秘法能比。

看到這裡,雲之幽總算明白,為什麼這個九宮秘錄對修士的神識要求這麼高。若是神識力量達不到基準線,想要強行修鍊此法,勢必會迷失在浩如瀚海的術數之中,輕則神魂受到損傷,重則可能在重擊下變得痴傻愚鈍。

而且,即便神識力量達到修鍊的基準線,恐怕這秘法也不是這麼好修鍊的。

雲之幽撫額,將《九宮秘錄》細細看完,坐在門口沉思了一會兒,提步走入了房中。

沒過多久,她又回到了院中。

只是這次,她將房內的木桌搬了出來,桌上同時放了百支圭筆。

然後,她在其上放了一盞磨好的硯台。

接着,她在院中拉了兩大片白布,弄了兩個木架將四角固定住。

做完這一切,雲之幽吐出一口氣,對着庭院,在門口盤膝坐下。

她閉目,運行了一遍功法,直到整個人精神狀態調整到最佳後,才呼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

突然,一層碧蒙蒙的靈光自她身上升騰而起。

桌上的百支圭筆在靈力的驅使下緩緩浮起,雲之幽目視前方,眼中神色卻好似在放空。那百支圭筆沾了些墨汁,齊刷刷在兩大片白布前就位。

雲之幽目光愈發空洞,好像神遊天外,又彷彿心無雜念。

略微頓了頓,百支圭筆在靈力的驅使下齊齊動了起來。

第一支筆,在白布上算五行當令,演化四季興衰;第二支,數陰陽易生;第三支,畫九宮星屬;第四支,算地盤之基,參數循環,合於禹步……

百支筆,同時寫寫畫畫算算,雲之幽的神識猶如於萬丈高空中過險橋,每一步踏出,都是成千上萬種變化。

她危居其上,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抉擇,隨其變而變,踏錯一步,便前功盡棄。只能全盤推倒,從頭再來。

這還只是她在修鍊九宮秘錄前給自己打基礎,免得到時候貿然修鍊,一步踏錯,反傷到神魂。這其中所耗費的巨大心神,彷彿要榨乾它的每一滴神念和專註。不知不覺中,三天三夜已經過去……

雲之幽端坐門前,兩眼放空,兩片白布上已經布滿墨漬,白布已成黑布。百支圭筆已經寫茬了毛,然而它們卻還沒有停。在什麼也看不清的黑布上,依舊在飛速地寫寫畫畫,仿若有一雙雙無形的手在極速撥動……

秦律春在門口蹲下,伸出一隻手在眼前人身前晃了晃,發現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好似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過來。看着這古怪的景象,她不由低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進了屋去看靈霄蟻卵。

“哎呀!!!你這人怎麼——!”

屋內發出一聲凄厲的驚叫,隨即聲音主人好似也意識到這太突然太刺耳,秦律春驀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這已經遲了。

雲之幽眼珠動了動。

突然臉色一白,一口艷紅的鮮血噴出。

她捂住腦袋,眨了眨眼,已經回過神來了。

百支圭筆,在她吐血那一刻,齊齊掉落在了地上,發出整齊的“吧嗒”落地聲。

“我、我、我我我,對、對、對對不起!你沒事吧?雲妹妹?”

秦律春聽見聲音跑出來,看見雲之幽這副慘樣,大驚失色。帶着哭腔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咳、咳咳,沒事。”

雲之幽無力地揮了揮手,從她懷裡掙出,輕聲道。

她面色慘白,唇色與衣襟卻被鮮血染得通紅,對比出來,更顯凄厲。

事實上,不止是她外表看起來好似很嚴重,她靈識受到的震蕩也不小。三日三夜,她全副心神投入,正演算到正關鍵的時刻,被一舉蠻橫打斷。前盤盡覆,損失不可謂不大。

幸運的是,她還沒有正式修鍊那九宮秘錄,這次只是相當於打了個草稿。這次被打斷,還好只是受了點輕傷,要是正在修鍊九宮秘錄到關鍵時刻的時候被打斷,恐怕就不是輕傷這麼簡單了。

她無奈地看了眼秦律春,見她慌慌張張、滿臉愧疚不似作偽,倒也恨不起來。

這次的事,也只能怪她自己,前一段時間秦律春天天來,她嫌麻煩,便也在陣旗上注入了她一縷氣息,給了她無須通稟的准入權限。

不過,這次的事情,倒也給她提了個醒。

一直以來,她都有些過於依賴宗門的陣旗。然而那東西,大多品質不高,功能簡單。這就導致,其實她的修鍊環境,一直都處於相當危險無人看守的境地。

這次只是沒什麼壞心眼的秦律春來了,偶然打斷,受了點輕傷尚算幸運。若是他日,在修鍊什麼重要功法時,被仇家別有用心地故意迫害,那可就真是沒後悔葯吃了。

經此一役,她也打定主意,等過段時間,籌了些靈石,就去買一套好點兒的陣旗來。

“你剛才想說什麼?”

稍稍平息了幾分體內波動的氣息,忍住頭疼欲裂的感受,雲之幽緩了緩,扶着門框慢慢站了起來,輕聲問道。

“我——”

秦律春擦了擦紅通通的眼睛及眼角淚花,不放心地再次問道。

“你真的沒事嗎?”

雲之幽勾了勾右側唇角,搖搖頭,卻又立馬止住了。

她如今說話都是用的虛弱無力的氣聲,站起來稍微動動,腦袋裡都像是在翻天覆地般生疼。如今能這麼從容應對,已然是憑藉著非人的莫大毅力在支撐了。

若是可以的話,她現在只想立刻馬上躺着,一動不動,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完全放鬆,好緩和平復神魂。

“屋內怎麼了?”

見秦律春似還有要關心她的意思,雲之幽又低低問道。

“哦,你,我剛剛是想說,你可能最近沒怎麼照料靈霄蟻卵,那七八千隻蟲卵,已經漸漸孵化了。但是……已經死了一兩千隻了。”

孵化了?

雲之幽怔了怔,看來是這兩天剛剛孵化的,這速度倒是挺快。

不過……死的恐怕多數是餓死的了,她這幾天都沒去那兒看一眼,也難怪秦律春那麼大反應了。

一個對每一個生命都竭盡所能報以最大善意的人,陡然見到這麼多剛出生的靈霄蟻餓死,一時激動,情緒失控也在所難免。

“知道了,是我疏於照料了,你先回去吧。”

雲之幽虛弱地笑笑,扶着牆一步步踏入了房內。

秦律春焦急地在門口站了會兒,面上儘是愧疚和不安。然而,好似知道自己乾等着也幫不上什麼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