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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寧。”

古真忽然輕咳一聲,淡淡叫道。

陶平寧回神,微微一笑,對着雲之幽和古真點了點頭,便走上前去將地上那株吹雪草收了起來。

她回首,見雲之幽大大的眼睛盯着她手中靈草,臉上神色似是頗有幾分不忿。心念一轉,溫婉笑道:“雲師妹不必心急,先祖曾是五毒殿有名的丹道大師,待我們進入先祖藏寶所在,定有許多比吹雪草更價值不菲的靈花靈草供師妹挑選。”

雲之幽摸了摸下巴,左側唇角微勾,目光尤是緊盯她手中吹雪草,半譏半諷道:“血契在身,我又怎麼會不相信陶師姐呢。”

見雲之幽這般譏誚,古真眸光一閃,細細長長的眉一揚,竟似有幾分詫異的樣子。他本來還有些懷疑這人會不會在他們來之前私藏了什麼東西,現在看來,倒是他有些多慮了的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稍稍放下心來。想來也是,吹雪草這等神異之物,有一株已是難得。

他卻是沒有想到,原本這裡確實是只有一株的。可這麼多年下來,吹雪草早已自己衍生出了一株新苗出來,此刻就在陶平寧手中。

雲之幽還待再說些什麼,卻見自陶平寧取下這最後一株吹雪草後,自己等人腳下竟似有什麼圖紋隱隱顯出,一閃一閃,以小山坡為中心,很快便光芒大放起來。

驟然的強烈明光刺得她眼眸微眯,待光芒褪去後,再看,原本渾然一體的小山坡竟有一處泥土下滑滾落,現出一道石門來。

原來是有陣法掩護,難怪那麼多人找不到這裡來。

雲之幽眯了眯眼,她先前就有些懷疑,習得尋靈之秘術的人即使不多,也總有些。即使這裡偏僻,不常有修士路過,但單憑一株吹雪草,怎麼會這麼多年無人接近此地。原來除了吹雪草以外,竟還有這麼精妙複雜的一個法陣掩護在此地。想來,若非自己靈體特殊,以及這巫羅點星術對那吹雪草有些特殊的感應,想要找到這裡來,也怕是極其不易。

看見這道石門,陶平寧面上大喜。快步上前,一刀將右掌心划出一道血痕來,很快,鮮血便塗滿了整個手掌。她將手臂舉起,右手手掌對準石門上一個凹陷處拍下。不過三息時間,只聽“咯噔”一聲,石門竟緩緩向兩側推行敞開。

森林長年白霧籠罩,本就光線不好。因而即便此刻石門大開,門內依舊黑漆漆的,從雲之幽的角度望去,若非特意運足目力,這扇石門便好似一個沉睡已久被貿然驚醒的巨獸,懶懶昂首,幽幽張開一張詭譎大口,只待擾人者自投羅網、

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見古真和陶平寧臉上再難以掩飾住的喜色,雲之幽眸光動了動,突然開口道:“恭喜師姐。既已尋到此處,師妹我便不好再厚着臉皮多加打擾了。不如就——”

“師妹說得哪裡話,我既已承諾要帶師妹去尋寶,豈有過河拆橋之理。”不待雲之幽說完,陶平寧便回首望來,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溫婉一笑,打斷道。

“平寧說得對。”古真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退後兩步,看站位,竟有隱隱將雲之幽夾在他與陶平寧之間的態勢,“雲師妹辛苦這一趟,豈能空手而歸。”

“還是說……師妹自覺已有收穫?”

“噗嗤。”

雲之幽負手,輕笑出聲。

“既然盛情難卻,那師妹我就不客氣了。”她倒當先一步踏出,悠悠步入石門內。

看着她半點猶豫不帶的背影,陶平寧與古真相視一笑,也緊隨而入。

原以為石門內會是一個房間,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個狹長的通道。雲之幽三人走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面對眼前三條分岔路口,不得不停了下來。

“依師妹所見,應該走哪條路?”陶平寧微微一怔,忽然轉頭笑問道。

雲之幽默然,眼中紫意一閃而過,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對我而言,這三條路後氣息差不多,難以抉擇。”

陶平寧瞭然地點點頭,顯然是早有預料。她又將那個簡陋的石羅盤拿了出來,托在掌中,口中逼出一口血,打入一道靈光,羅盤上兩根指針仿似受到了什麼指引,竟又瘋狂轉動起來。不多時,便慢慢停了下來。

只是這次,白色長針指向了左邊這條路,黑色短針指着右邊這條路。

“我們走中間。”收回羅盤,陶平寧眸光一閃,笑道。經過這番作法,她的臉色好像又蒼白了幾分。

雲之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石盤,眉心微微一蹙。那一黑一白兩根指針的指向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雲師妹還不跟上?”

陶平寧已經當先走入了中間那條通道,古真見雲之幽還停在原地躊躇,忽然回首,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道。

雲之幽眉梢一揚,微笑點點頭,跟隨二人走了過去。

這次三人沒有走多遠,就步入了一個寬敞的石室中。

石室是圓形的,裡面除了正中間有一個圓柱台以外,再無它物,頗有些空蕩蕩。石室四周牆壁似是用什麼靈玉貼合而成,每一段牆壁上都刻有一些壁畫,雲之幽一一看去,看起來倒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她很快找到了應該是排序在最前面的一幅畫。那是一個富紳之家,好似生了個女兒,周圍鄉里均來慶賀。再看第二幅,嬰兒已經長成了女孩,被一個雲遊到此的道長帶走了。

雲之幽皺了皺眉,心頭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連忙向第三幅瞥去。果然,女童被道長帶到了一個巨大的山門前,山門上三個大字觸目驚心,正是“五毒殿”。第四幅,女童已長成了一個頗有本事的少女,下山歷練,所經之處降妖伏魔,除暴安良。第五幅,少女已學會了飛天遁地之能。第六幅……

最後一幅,女子壽元已盡,坐化歸西。

雲之幽心頭狠狠一跳,猛然回頭,正見陶平寧與古真站在中間圓台前,陶平寧此刻正祭出沾滿了她手上鮮血的羅盤,羅盤發出一陣陣黑白交織的靈光,緩緩向圓台下沉而去。

不要!

雲之幽揮手揚鞭,就要將那羅盤打飛出去。

可惜,羅盤卻以一個更快的速度沉入了圓台上的凹陷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吻合啟動,圓室內的壁畫緩緩轉動起來。

中間圓柱也發出一道黑白交織的亮光,雲之幽覺得心神一恍,一個聲音仿若天外飛來,在耳邊緩緩響起。

“既已沉眠,因何打擾?”

“陶氏子孫陶平寧見過先祖。”

雲之幽眼中靈光閃動,便透過薄薄亮光,見那方陶平寧一臉喜意,對空中高聲拜呼。

“你不該帶子羅盤來擾我沉眠,退去罷。”那聲音輕柔好聽,卻也十分淡漠。

“先祖!先祖有所不知,人間這數百年來,我陶家早已分崩離析,現如今陶家嫡系血脈僅剩我一人。求先祖賜下傳承,好讓平寧得以重複家族榮光。”見那聲音似有逐客之意,陶平寧心中大急,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溫婉風度。

古真在一旁站定,看着她跟這聲音溝通,細長的眼帶起一抹笑意,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之幽此時也冷冷站在一旁,不敢妄動。她原以為這陶平寧隱瞞她的事頂多不外乎寶藏多寡,或者虛報了藏寶之地的危險難度,更甚至事後再來個殺人奪寶之類的。哪裡能料到,這陶平寧竟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來挖自家老祖宗的墳。

元嬰修士的墳也是那麼好挖的?若非她有幾分血脈淵源,還帶着那個看起來似乎是個重要樞紐的子羅盤,恐怕她們剛剛在門口就被大陣給直接絞殺了。

雲之幽眼眸微眯,渾身警覺地望了一眼陶平寧,緊接着便身形一閃,整個人如雲電風燈般,一言不發地迅速向來時路退去。此刻已經顧不得會暴露實力了,她將鬼行步發揮到極致,身形飄忽不定,卻又速度極快。

陶平寧此刻全副心思在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上,哪有閑心會注意到雲之幽動向。古真倒是注意到了,不過他似也在焦急等待回復,無暇去看着雲之幽了。

“人間興衰榮辱,輪迴興替,本是天道如此。我一個已死之人,哪裡管得到人間事。早在我身死道消之時,身邊所余之物便已盡數散去,現在究竟都到了哪裡,我也不知。倒是你們,如今我這縷殘念已被驚醒,頂多再堅持幾句話時間便會徹底消散,屆時你們如果還在這間石室內,沒有我的庇佑,就真的要永遠留下來陪我了。出去罷。”

那個輕淡的聲音幽幽嘆了口氣,聲量漸小,以至於在雲之幽漸行漸遠的情況下,後面的已經幾乎聽不太清了。只隱隱約約聽見似乎陶平寧情緒頗為激動,聲音又大了幾分,然後還有細微的拉扯的動靜。

從石室的通道出來並沒有太遠,雲之幽看着眼前這三條岔路,摸了摸下巴,又望了望進來時那看不見盡頭的長長通道,眸光深深。

不過她並沒有思考多久,略一思量,便果斷地向左邊通道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