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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雲之幽早早便醒了。雖然昨晚在石面上睡了一晚,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適。她的身體素質以及恢復能力一向是極好的。

剛打開石門,便看見了同樣推門而出的月夜。只是他臉色不是很好,眼下隱隱泛青,似是沒睡好。

看來他的那間石室設施也不完善啊。

想到這裡,雲之幽不由心情大好,粲然一笑,兩隻眼睛直彎成了月牙,“見過師兄。幽兒慣於早起,卻沒想到師兄也這麼早啊,定是昨晚睡得極為舒適吧。”她關切道。

月夜眼皮一跳,臉色似乎又更白了幾分,卻依舊施施然回了一禮,語氣倒是溫和親切,“師妹客氣了。實不相瞞,夜自離家以來,每每思鄉心切,寢食難安。師妹能這般隨遇而安,真是叫人羨慕不已。”

這是……在暗諷她薄情寡義?

雲之幽笑容更甜,“沒想到以師兄年紀,還有這般故里情節,真是令人動容。”說著她哀嘆一聲,“只可惜,此處深山老林,無親無友,短期內師兄怕是難以如願了。”

“師妹鐵齒銅牙,想來也必是金腸銀胃了。”他輕笑,也嘆道,“只可惜,此處深山老林,無親無友,這兔子怕是只能夜一人獨享了。”

兔子?

雲之幽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石門內的角落裡,窩着一隻瑟瑟發抖的灰毛兔。

這人什麼時候捉的兔子?這也能捉到?

念頭一轉,肚子頓時發出幾聲咕嚕的動靜。她瞬間笑眯眯湊過去,還沒來得及討好開口,月夜已經輕輕一避,拎起兔子,拿出玉符在水簾前輕輕一划,水簾竟然真的打開了一個足夠一人通行的通道。月夜走在通道前,手中玉符忽然光芒一閃,瀑布水流竟形成了一座水橋通往下方水潭岸邊。

看着這般奇特景象,雲之幽目中不由升起奇異的光芒,忙跟着月夜一同從水橋出去了。

外邊正是初晨,旭日初升,林間的薄露還沒蒸發掉,兩人行動間衣擺從草叢划過,露珠在葉上滑溜了一圈,後終於是帶着晶瑩剔透的光彩滾落在地,湮沒進泥土裡,便再也尋不着了。

山野林中能夠吃的野果還不少,雲之幽尾隨月夜沒走多遠便摘了很多的果子。這人博聞強記,學識豐富,竟連一些很偏的品種都能辨認出來。總共花了半個時辰不到兩人便已收穫頗豐,她又一路尾隨他回到了瀑布水潭邊。

就着這些水洗了果子,雲之幽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酸甜酸甜的,不多時就吃光了。可酸食開胃,這一下肚,自昨天到這兒起就沒吃過任何東西的她反而覺得更餓了,不由把目光投向了那還在掙扎的兔子。

“師妹為何一直跟着我?”月夜慢條斯理地吃完野果,動作講究地洗凈手,輕輕撫了撫兔子耳朵,淡淡道。

雲之幽沒有回話,乾脆身體一仰,雙臂枕頭,背靠潭邊鵝卵石,嘴裡隨意銜了個草根,翹着二郎腿痞氣十足地吹起了小曲兒,只是那眼神卻總是卻時不時地往兔子那兒飄一眼。

林中空氣宜人,陽光傾灑,你不動,我不動,頗有些歲月靜好之感。

一刻鐘過去了……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過去了……

你不動,我不動,頗有些——

額……

“你到底吃不吃啊?!”雲之幽失態地跳起來,肚子咕咕叫着給伴奏。

“我也想吃,可是——”月夜狀似無意般掃了眼她咕咕亂叫的肚子,無辜道,“我不會啊。”

“你——!”

不會早說啊!!!

雲之幽吸氣,呼氣,吸氣,凝神,嘴角一咧,肚子歡快得給着伴奏,她帶着甜得令人發慌的笑容咬牙一字一句道:“沒關係,同門一場,我一定會幫你的!”

“那就有勞師妹了。”月夜淡淡笑開了,施施然往旁邊石頭上一讓,雙手插袖。

“有刀?”

“啪!”一把短匕被拋在了她眼前。

“火種?”

“啪!”

“水?”

……

雲之幽抬頭看了眼雙手插袖、側身而立、好似沉浸在風景中的某人,暗暗磨了磨牙,跑水潭邊用匕首挖就的簡陋大木勺舀了勺水。

雖材料有限,但不多時,烤野兔便發出了濃香。

顧不得擦去手中帶毛兔血、臉上黑灰,雲之幽隨手拿起一串兔肉,便大口啃了起來。

月夜拿起一片樹葉擦了擦座下石頭,輕挽衣袖,這才伸出一隻凈白的手,打量了半天,才挑了一串形狀相對規整、木串相對光滑的兔肉,動作優雅地放至唇邊。

瞅他這窮講究的破德行,雲之幽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珠,突然嘿嘿怪笑一聲。

“啊——”

她張了張嘴:“啊——阿嚏!”

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揚起了一層柴木灰,飄飄揚揚在兩人身周空氣中盪開。

“哎呀!哎呀哎呀!”雲之幽浮誇地跳起來,“師兄您沒事吧?抱歉抱歉?俗話說這人有三急,拉——屎——放屁打噴嚏,沒想到就在這關鍵時刻它就忍不住了。嘖~真是對不住您老人家了,嘶~誒沒關係,別急別急,我給您擦擦。”她一把放下兔肉串,掏出自己鮮血淋漓夾雜着兔毛黑灰各種臟污的爪子和衣袖,伸向月夜凈如明月的臉蛋。

“啪嗒!”

月夜急急倒退一步,手中的兔肉串都驚得掉在了地上,他冷冷瞥了眼一臉無辜的雲之幽,蹙眉揚了揚衣袖,“不用了。”說著看了眼被部分灰“玷污”了的兔肉,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回了巨石旁倚着。

“您——不吃了?”雲之幽挑眉拉長語調問,“那我吃啦!”說著,不待回答,便立馬轉為笑臉,樂咪咪地將落地肉串撿了起來。

“嗯——好吃。”咬了一大口。

“嗯~真~好~吃~”又是一大口。

待她吃完一半,月夜還立在巨石旁冷冷看着她。隨手擦了擦嘴角,雲之幽腆着肚子,又靠回了先前躺的地兒,滿足得開始小憩。

日頭漸漸高升,看着火架上還剩下的一半兔肉,月夜猶豫再三,還是一步步磨回了火架旁。又是思考了良久,才燒了一勺熱水,一咬牙將肉串清洗了一遍,味道都沖淡許多,到底是吃了起來。

聽見那邊動靜,雲之幽叼着草根,勾了勾唇角。

窮講究是病,得治。

哎呀~風景果然不錯呢。

她也沉浸了。

雲之幽笑眯眯想道。

……

火藥老道閉關之前顯然沒考慮到兩個徒弟吃食問題,不過好在二人都較同齡人更聰慧些,好賴總能尋到些辦法填飽肚子。雖然……其間總是少不了點摩擦就是了。

雲之幽每日除了尋食,便是回洞府揣摩經脈練氣之道。在這日日的兩點一線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這時雲之幽已經七歲了,她不記得自己生日是哪天,便被知書姑娘定在了六月初六。而從五月初五到如今,已經有一個半月了。

這一日清晨,靜室內,雲之幽盤膝坐於藤席上,雙目閉起。臉上神色靜然,隱隱有一種超脫的安詳。如果有修真者在這定會發現,她周身天地靈氣濃密聚集,絲絲縷縷從靈台鑽入,竟是快要引天地靈氣入體邁入修仙者行列了!

外面世界晨光初現,陡然間,她身體周圍靈氣更加密集,更快速地從靈台灌入。

雲之幽面上青蒙蒙的光芒隱現。

快了!

雲之幽眉心微蹙,身體周圍靈氣波動更大。

這一月來,她每日除了習些醫學書籍、經脈知識,讀些前輩心得與修真界軼事,便是打坐練氣,暗暗揣摩自己的練氣法決。這練氣一關,開靈台,引氣入體,成為一名真正的修仙者是最難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直至今日,她才終於摸到門檻。

藉助由靈台引來的外界靈氣,她已快將這些靈氣按照木靈訣的運轉線路運行了一個大周天,只要這種狀態能維持到大周天運行圓滿,她便算是踏入練氣一層了。

突然,只覺得體內“轟”的一聲,頭腦中忽然一片清明。體內的情形竟然自然浮現在她腦中,只見體內那運轉了一個周天的靈氣漸漸轉化為淡青色,最後這團淡淡的青色霧氣全都聚在丹田緩緩轉着,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消散掉。

成功了!

雲之幽驀然睜開雙眼,眸中一片清明,卻難掩激動欣喜之色。

一個月的時間看似短暫,但她小小年紀,獨自一人慢慢摸索,去接觸去探究一個全新的領域,要學那麼多東西,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自我反思,自我總結,其中艱辛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若是有師門指點從旁聚靈輔助,大部分人學會引氣入體進階練氣一層都只需三至五天,資質好悟性高者,幾個時辰就能引氣入體也是有的。可雲之幽這一路盲人探究下來,愣是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達到這一地步,讓她如何不欣喜交加。

不過到底生性沉穩,她很快便平復下了心情。待要再按照《木靈訣》靈氣運轉路線打坐運行一個周天時,忽然,胸前一片火燒似的灼熱感傳來。

這股灼熱感讓人駭然,不知為什麼,卻沒有灼傷皮膚的感覺。雲之幽忙在胸前一陣摸索,突然,神色古怪地從裡衣內慢慢拿出了一個樸素的小荷包,這股灼熱感正是從這小荷包內傳來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荷包內放着的只有她撿到的那塊碧綠色的石頭。

雲之幽取下荷包,打開開口,正待要往裡面看看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只見陡然間荷包內綠光大放,刺得她眼睛一眯,一顆蓮子樣的石頭正發著綠光,已經從荷包內飄了出來,正懸浮在她眼前。

這奇異的一幕已經讓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饒是她此時今非昔比,已讀過不少修真界典籍,隱隱覺得可能有什麼超脫掌控的事情要發生,但限於見識問題,真正獨自面對如此神異情形,依舊覺得一頭霧水。

看着眼前這發著綠光,隱隱帶來一股灼燒感的碧色蓮子,雲之幽眼眸眯了眯。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右手準備把它拿在手裡好好兒看看。

可她剛伸出手去,那碧色蓮子卻突然朝下飄了去,朝着她腹部丹田位置一頭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