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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森林裡,雲之幽一行人穿梭其中,正小心翼翼地搜索妙音花的蹤跡。

不得不說那二十人精衛似是極為擅長叢林趕路,行進途中,一邊做標記記路,一邊灑下一種黃色粉末以掩蓋他們的氣味。這樣的做法,導致他們從進入小興森林起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大型的兇悍野獸,這也讓雲之幽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畢竟她也不相信萬一真有什麼危急時刻,這些人還能顧她一顧。

正當雲之幽全副心思都放在周圍花草上的時候,前方王紫音卻忽然停住了腳步,驚異的目光似是能透過重重遮蔽,望向森林的西南方位。

“音兒也感覺到了吧~”王二叔也停了下來,回頭對王紫音說道。

他們這一停頓,連帶着雲之幽與二十精衛也不得不被迫停住,卻都疑惑地望向這兩人。

“嗯!”令雲之幽詫異的是,王紫音臉上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這樣的神情這半月來她還沒從她臉上見過,“好大的靈氣波動,有高手在鬥法。”

“這麼強烈的靈氣波動,那裡的修士絕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我等過去恐怕有去無回。音兒,這事兒已經不是我們能摻和的了,還是回去吧。”說到此,王二叔的神色竟頗為驚懼。幸好那地方距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眼中白芒閃過,他只能隱隱看出那邊似乎有一個深深的峽谷,他們要是被波及到就不好了。

“可是,咱們只是來找妙音花的,又不一定要過去。不去主動招惹他們,堂堂高階修士還會刻意為難你我不成?況且我王家也不是好惹的。”想起師尊偶然提到過的妙音花風信樹的價值,已經尋了這麼久,希望就在眼前,現在要讓她放棄,着實頗為不甘。

“音兒!”

中年男人心裡有些暗恨家裡人太過嬌慣這孩子了,導致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有心譴責她幾句,話到嘴邊,想到這孩子平日里睚眥必報的性子,心底的隱隱畏懼竟讓他一時開不了口。

“音兒,聽話。”他濃眉微皺,最終說出口的話帶了幾分無奈。

王紫音面上帶了幾分憤憤之色,她實在有些不甘心,“可是——”

話音未落,只見前方百米處草叢中傳來窸窣聲,隨後一片糾纏在一起的荊棘被一根木棍給撥開,露出一隻白玉稚嫩的手。只是一隻手,雖稚嫩,卻好似奪天工造化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屏息,都戒備地望着那方。

又一陣窸窣聲後,荊棘被完全撥開,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小徑被開出來。手漸漸收回,輕微到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玄衣華貴的男孩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霎時間,眾人只覺眼前一亮。明明是在密不見光的叢林里,因着這孩子的緣故,卻仿若置身於琉璃屋水晶宮,華美不可言語。

是他?

雲之幽眉心一動,目中露出幾分沉思。

似是沒料到這裡會有這麼多的人,男孩微微一怔,便迅速轉換成了一臉和如春風的溫柔笑意,彷彿剛才瞬間的呆怔不過是幻覺。

“諸位可是來此尋寶的?月夜拜會。”他俯首一揖,謙恭禮讓,溫文爾雅,語氣淡淡,彷彿剛才是在和結識已久的老朋友品茗閑談一般。奇怪的是,這般孩童扮作大人像,而且音色還稚氣未脫,卻未讓人覺得有絲毫的不妥。

只是口中淡淡吐出的話語,卻令在場眾人一驚。

王紫音上前一步,黛眉輕挑,“咦~奇怪,我們不過剛見面而已,你怎麼會知道——”

“音兒!”

中年男子打斷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眼前男孩身上打量了一圈,在其袖口處頓了頓,忽然上前一步道:“不知這位小友又為何會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裡?可識得長寧月家?”

“月夜正是月家之人。不知諸位是?”他輕描淡寫地避過了前面的問題,轉而回問。

雲之幽目光古怪地看着這一幕,覺得又是好笑又是詭異。

聽得對方承認自己的身份,王二叔微微一笑,好似並不意外。當下回禮道:“我等是王家之人。”即便儘力使自己語氣謙和,但話語中的倨傲還是有跡可尋。是的,是王家。他沒有說是哪個王家,但他相信,對方不會誤解。

“原來是長寧王家之人,真是失禮了。”月夜果然如他所願的識趣,“夜隨師尊遊歷於此,不料路遇歹人,師尊此刻正與那人打鬥,讓我先行回府。幸而在此遇見眾位,不知可否同行,待月夜回府後必不忘重謝。”他嘴角噙着優雅的笑,全無半分稚氣模樣。

“月王兩家本是世交,攜小公子一程是我們的榮幸。”聽見他說打鬥的那兩人之一是他師尊,王二叔不禁面上抽了抽。

“那就有勞了。”月夜再揖一禮,笑容和煦地緩步走向眾人。

聽着兩人這番你來我往,雲之幽嘴角的笑都快綳不住了。

酸文假醋!

她心中腹誹,想到曾經看過一個摺子里便有人調侃道“則是聽上他那酸文假醋,動不動便是‘詩云子曰’兒,那個奈煩那。”沒想到今天居然看見現實版的了,更覺好笑,登時樂得眉眼彎彎。

“你是月家的人?”王紫音忽然跳了出來,伸手去抓月夜的袖子,臉色卻詭異地微微泛紅,態度反常的有些親昵,“那你——”

她似是還有些什麼話想問,卻沒想又被王二叔打斷了,頓時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月夜行動間袖子貌似不經意地一拂,恰恰好避開了王紫音抓過來的手。這孩子長了一雙煞是漂亮的鳳眼,此刻似笑非笑地瞥了兩人一眼,沒有接下話頭,反倒很是自覺地抬步走向人群護衛中間。

“轟隆~!”正在這時,一陣巨響從西南方傳來,猶如晴天霹靂在眾人耳邊炸開,一瞬間似是要失去聽覺。

緊接着,山搖地動,颶風從峽谷口吹來,草木低伏,腳下的大地開始出現裂縫,眾人身體嚴重傾斜,站立不穩,七零八落,很快便分散成幾堆。

“叮鈴叮鈴~”

恍惚間,雲之幽聽見一陣鈴鐺聲響起,模糊中卻見裂縫那一邊王紫音身上一張符籙藍光閃爍,而她一直懸掛在腰間的鈴鐺居然憑空漂浮在她身前,一圈圈水樣光波盪開,暴風中,王紫音身體站得筆直,竟彷彿連那颶風也無法撼動她分毫。

目光一轉,隱約可見王二叔似也身形巍峨,不動如山。

狂風呼嘯,她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疼欲裂,雙手胡亂擺動以求能抓住一個可以穩固身形的東西。意識越來越淡薄,朦朧中,她似是抓住了一個綿軟的東西,可那東西卻和她一樣抓不住地,一起被颶風捲起,拋向山谷。

……

“雲兒!該起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唔~”雲之幽揉揉惺忪的眼睛,短手短腳撐着床慢吞吞坐起來,看着正在拿手指戳自己臉的女孩兒,又望了望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嘟着嘴道,“鳥兒姐姐騙人,每次都這樣說,明明每次咱們都是院里起的最早的。”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貪睡的毛病怎麼都改不掉。”鳥兒笑靨如花,“咱們是丫鬟,什麼是丫鬟知道不?就是下人,下人本來就應該起得最早啊。”

“可是……可是,昨天洗衣洗到子正才歇,今天就讓雲兒再多睡一刻鐘好不好?”她眨巴着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名喚鳥兒的姑娘。

“不行!”剛剛還笑靨如花的少女臉色驟變,“快起快起!該幹活兒了。我又不是你的誰,憑什麼要我幫你多做一份工?要不是你還算機靈,才三歲多就能幹活兒了,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在這裡?看看前幾天死的春花,嘖嘖,被打得可慘了。嘖,也不知道這次上面管事的怎麼想的,你這麼大丁點兒就買進來了,能幹什麼活?成天吃白食,還要我們這些大的給你擔著。”

聽她說到春花,想起那日見她渾身的血跡與瘀青,死時都還睜着的大眼眼珠突兀,似是稍稍一動便會滾落出來一般,雲之幽連忙一個哆嗦爬了起來。

“這才對嘛。”鳥兒滿意地點了點頭,“你也別怪姐姐我心狠,我也是為你好。你要想活下去,撒嬌靠別人都是虛的,咱們身份低賤,比不得那些千金小姐,賤人就該有賤人的生活態度。”

“是。鳥兒姐姐教訓得是。”雲之幽低頭稱是。兩隻小手絞在一起,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已經流膿,被冷風一灌疼得好似針扎。她緩緩呼出幾口氣,鎖緊眉頭瞪大眼睛強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眼淚無聲無息奪眶而出……她撲哧撲哧鼓出幾口粗氣,突然抬手惡狠狠擦了擦眼角,似要把這不爭氣的眼皮也一併擦掉一般。

……

恍惚中臉上冰涼的觸感越來越真實,意識似又清晰了一些。

“師父,這個女孩該如何處置?”迷濛中,雲之幽似是聽見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同於方才的朦朧,這次的聲音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