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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岐候轄內。

玄封山下,謝家莊。

一大清早,庄頭空地上便傳來演武的聲音。

最近戰亂四起,聽說有異族妖物自海外侵入大夏,隔壁的雲武侯領地已然喪失了大半,他們這裡雖還未受到嚴重波及,但地勢也算不得安全。

這幾年來,庄內習武成風。不論男女老幼,每日寅時末卯時初都要集合至此,由武者師父們統一教授。

即便不能成為武道高手,能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

若真有那麼一日,逃亡起來也會利索許多不是。

謝家莊里全是謝姓人家,由玄封山謝家堡管理,雖然瞧這規模足抵得上一個村鎮,但其實也稱得上是一個聚在一起群居的大家族。

祖祖輩輩,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孫延綿,才漸漸發展成了如今規模。

今日立夏,空地上哼哼哈哈聲響不絕,伴着剛升起的紅日,頗有一番生機勃勃的氣象。

若是往年今日,謝家堡如今的大當家謝承運定會親自來巡視提點一番,若是有表現好的,還會額外被主堡看中,可帶去堡內居住學習。此舉一則穩固收攏民心,二則起監察督促之效。

不過,他在謝家莊民眾的心中威望素來極高,而且庄民都極其自覺,如此一看,就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然而無論如何,大家都早已習慣了。

是以今年謝承運只是遣了人來,本人卻不見現身,反倒叫人有些意外。

“大當家今年怎麼沒來?”

休憩間隙,眾人三三兩兩聚集閑話,有人好奇碎了句,便有人接道:“大當家日理萬機,來那是人家親民慈善,給咱長臉子,不來還需要理由嗎?你瞅瞅隔壁幾個莊子的當家,哪個不是高高在上鼻子眼睛別在腦袋頂的?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問的人年紀尚小,聽了這話有些窘迫。

莊子草堂里的先生呵呵一笑,拍拍他肩頭:“你別聽他瞎說,大當家英明神武、志向遠大,胸中濤壑豈能是隔壁那幾個酒囊飯袋可比的?定是一時繁忙,所以今年才來不了。”

這話妥帖。

大家都知道大當家的英雄事迹。

那故事的傳奇性和精彩程度就是賣給大城市裡的勾欄瓦舍,也是賣得上價的。

謝家莊同附近幾個莊子,都依仗着辟邪溪的水源而居。不巧的是,他們剛好處在下游地區。

原來每到旱季,上流幾個莊子就合夥將辟邪溪中下段鬼愁澗口的斷頭石放下,將水流阻斷,導致謝家莊一度十分缺水。

在如今的大當家謝承運接掌謝家堡之前,他們謝家莊都是處在一個被孤立、欺壓的局面,因此也相對孱弱貧窮。

若非有着祖祖輩輩的血系維持和從小的家族主義教育,莊子怕是早就散了。

饒是如此,當年謝家莊的人口也是相對最少的。

可自謝承運領導後就不一樣了,這位早年遊學在外、因其父重病方歸的年輕人,一回來就帶領着謝家莊的庄民佔領了鬼愁澗口。

辟邪溪中間有一段是自玄封山底內過,流出之地就是鬼愁澗口。其位置又窄又險,因此才能得斷頭石阻斷。

謝承運將其佔了,其餘幾庄自然不滿,事端又起,最後鬧到雙方再度扛着鋤頭木棍火拚。以前為了活命,他們也沒少干過架,也出過人命,但無一例外都以謝家莊慘敗收場。

九岐候領地內的律法有點類似於小的再分封制度,各庄相當於小領主,小領主內的事情,特別是這種為了模糊不清的混沌地界資源的糾紛,官府是管不到的。

就是強行要管,兩方都是為了爭取有限的資源活命,你管哪方呢?除非你自個兒掏腰包,雙方都餓不死渴不死了,這就和平了。

然而要在自個兒身上割肉,還每年都要割一次,顯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在官府的裝聾作啞下,以往便只能誰弱誰吃虧了。很明顯,這個苦果無一例外都叫謝家莊的人吃下了。

然而這次不知為何,許是在謝承運的帶領下士氣大振,庄民們只知他星夜孤身帶了十人出去說是要早做埋伏。

那十人雖然最後沒能活着回來,各庄卻在謝承運等人的埋伏下各損失了近三十餘人!這個戰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謝家莊頓時氣焰大漲,鬼愁澗口的事情便也不了了之了。

後來謝承運內修房屋、興學堂、授庄民武藝……對外又吞併了一些灰色的模糊地帶,每一件事都極其順利,謝家莊便從此運勢高漲,一步步壯大起來。

到如今,謝承運掌權不過數年,謝家莊已經是方圓百里最強盛的莊子。

不過,據說謝家莊很久以前也有過強盛的時候,但那至少都是兩三代以前的事了,現在還活着的,都沒有經歷過。

據傳當年謝家堡內發生了一場變故,死了很多人,於是謝家莊便也隨之迅速衰弱了下來。

他們在空地上對謝承運的“豐功偉績”如數家珍,卻不知這位英明神武的謝大當家此刻正半哈着腰,在一間房內小心賠笑。

“您放心,已經照着您的吩咐又投放了一批下去,一旦有動靜,小的一定立馬上報。”

這是一間稍顯陰暗的房間,無窗,不大,卻頗有些空蕩。

關鍵是,此刻這裡只有謝承運一個活人。

往他說話的朝向看去,是一個被擺在供台上的小小香爐。香爐顏色烏黑,周身爬滿了細細的紅絲,如蛛網一般,隱隱有蠕動的感覺,更像是血絲。

香爐中燃着一小團火光,似乎剛燒過什麼東西,空氣中隱約有黑色煙霧殘留,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謝承運就是對着那個影子在說話。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那香爐中的東西似乎已經燃到了盡頭,噗滋一聲熄滅,空中模糊的影子也瞬間消散。

“呼~”謝承運緩緩長嘆一氣,擦了擦額角冷汗。

“咚咚咚。”忽然,一陣似乎隔了些距離的沉悶敲門聲打斷了一室沉寂,“大當家,今年的已經選好帶來了。只是這幾天那邊有點異常,您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謝承運眉梢一沉,走出暗室,重又關上,這才推開外面的門,負手淡淡道:“叫天源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