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靜悄悄,荒野山徑,一個人突然詐屍般彈起上半身。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扭了扭脖子,摸了摸自己的頭,突然,面色大變地站了起來。
血跡?
他鼻尖動了動,看見身側有一大灘血跡。
他眯了眯眼,指尖一道靈光打出。
那道靈光在血跡上打了個轉,正待要走時,突然像一隻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起圈來。
“不知好歹,竟敢幹擾本座尋靈。”
那男人冷笑一聲,大袖一揮,渾身靈力驟涌,正待要給那不知好歹的幕後人幾分顏色看看,突然眉梢一動,眸光似能穿過重重夜幕般,看向了山下某個方向。
他眉心一皺,再次冷哼一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彷彿一陣輕風拂過,再看去,那山間小徑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人影消失不過一息時間,一道纖秀的虛影靜靜立於此地上空。
這道身影看起來仿若水中倒影,模糊不清。
她淡淡瞥了一眼遠方,忽然指尖微抬,朝某處虛虛一指。
彷彿於寂靜處炸開一道無聲驚雷,只見前方一處濃重的墨色突然翻滾起來。沒過多久,卻又緩緩平靜了下去。
這女子眉心微蹙,似是召回了什麼東西。遲疑一瞬,到底是沒有再追上去。
她看了眼下方血漬,身影如水波晃動,下一刻,已站在了小徑上。
如剛才那男人一般,一道靈光亦自她指尖打出,在血跡間拂過後,竟也在其上方盤旋起來。
“咦?”
女子似是有些驚訝,磅礴的神念似一張彌天巨網,瞬間將大半個東瑤門籠罩在內,看那樣子,竟是想要細細探索的架勢。
可轉瞬間,她卻放棄了探索,突然御風而起,向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看那方向,正是東無海方向。
前方一道白色光焰飛速遠遁,這女子緊緊追隨其後。
二者一追一逃,很快周圍群山海岸便已逐漸消失不見。下方所見,儘是茫茫波濤。
……
四日後。
一座僻靜的山洞內,伴隨着水滴清脆的滴答聲,雲之幽嚶嚀一聲,漸漸醒轉。
“嘶~”
她睜開眼睛,靈識一掃,發現是在一個山洞內。
周遭安靜隱秘,尚算安全。
想起昏迷前最後那番動靜,忙掙扎着坐了起來,神念將自己身體內內外外檢查了遍。
“還好還好……”
見上下丹田皆無損,自己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甚至一些淺薄的皮外傷已經開始結痂,雲之幽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雖然這次石蓮子好似格外沉寂,並沒有碧色細線幫她治傷。但這種類似割裂的皮外傷,周圍組織俱在,用些丹藥再多養些時日,應該無礙。
給自己施展了個萬物生春術,她才掏出一枚白色丹藥和一枚綠色丹藥,一同吃了下去。
這萬物生春術屬於練氣期木系的高階治癒術法,比以前雲之幽常使用的妙手回春術治療效果又好上許多。
此術一使,許多尚未結痂的裂痕也漸漸開始結起痂來。一些原本就細微的傷處,甚至已經結痂脫落。
而這兩枚丹藥,白色那枚是辟穀丹。練氣期尚不能辟穀,四日未曾進食,她着實有些餓了。
至於綠色丹藥,則是雲之幽自己煉製的,一種叫做小還丹的溫養丹藥。她以前常買的白元丹,以現在眼界來看,倒是有些看不上眼了。
做完這些,雲之幽隨即又掏出一套陣旗,一共九支。八支黑色,一支暗金,正是那套八岐修滅陣陣旗。
她一道靈光打入,輕輕一揚手中暗金陣旗,八支黑色小陣旗迅速歸位,隱入暗中不見。
雲之幽收好暗金陣旗,這才閉上眼睛,開始打坐調息。
石洞中水聲滴答,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空空曠曠,看起來好似空無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洞中空曠處突然現出一股無形波動。原本空無一物的山洞中,突然現出一個人影。
“天還沒亮啊。”
雲之幽向洞外望了眼,今天夜色似乎格外黑,星月無影。
她眯了眯眼,站起身來,藉著神識反饋在腦中的影像探路,這才不至於迷路。
這個山洞距離她之前掉下來的地方還很是有一段距離的,估計是她順着坡摔下來後,不知道掉在了哪條溪河裡,順着飄了一段路,然後被擱淺在了山洞中。
好在應該還屬於東瑤門範圍內,以她速度,想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找回去。
濃黑的夜色中,一個人影默默疾行。
突然,這個人影僵在了原地。
“不、不會吧……”
雲之幽臉色有些發白,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四下張望,試圖發現一點星星火火。然而眼前所見一片烏黑,令她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夜色再濃,她身為修士,也不該是如此伸手不見五指的境況。
剛剛因為神識探路,她還有些渾沌一時沒反應過來。或許,也是因為她根本沒敢往那邊想。
她瞎了?
她竟然瞎了?!
雲之幽無聲地倒吸一口冷氣,平緩了下剛才極巨波動起伏的心情,慢慢伸出了一隻手。
靈力一點一點往掌心匯聚,如果細看,會發現她指尖都似乎有些微的顫抖。
再次無聲地吸了口氣,雲之幽閉上了眼睛。
“撲哧。”
一團火球於她掌心憑空出現,紅色光焰,溫暖而明亮。
感受到靈識深處傳來的信息,雲之幽尚未睜開眼,臉色卻已經又白了幾分。
若她沒瞎,那即便還未睜開雙眼,透過眼皮,也應能感受到幾分薄薄紅光才對。而此刻,她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火球瞬間消散,雲之幽睜開眼,抿了抿嘴。
夜色孤寂,林深風冷,她一人於無盡黑暗中獨立良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動了。
面上看不出有幾分情緒波動,在可以探出方圓數百米距離的靈識力量輔助下,再次向文高峰西石院疾馳而去。
……
西石院外,雲之幽摸了摸自己臉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垂眸思考了一瞬。
手自儲物袋上拂過,一頂白色帷帽便出現在了她掌中。
將帷帽戴好,她才悄無聲息地踏進西石院。
“鍾師兄尋過你一次。”
雲之幽剛準備推開房門,身後便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她轉過身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驟逢大變,此刻卻又似乎着實沒有這份心情,是以到最後,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
月夜心中一動,她這反應倒叫他有幾分意外。
按這人以往脾性,這時候該嬉笑一聲,假惺假意地道謝順帶調侃戲謔幾句才對。
“你幫我應付了。”
“我幫你打發了。”
兩道聲音同時傳出,皆是肯定語氣。
雲之幽愣了愣,終於,輕聲一笑。
“謝了。”
她點點頭,轉身,進屋,關門。
“明日寅時集合。”
月夜鳳目微眯,眸中閃過一抹深思。半響,他淡淡說了句,也向隔壁自己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