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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平說的這個王叔,是林蘭老家的鄰居。兩家人,林軍在世時,就一直相處融洽。後來林軍病逝,王叔夫妻二人對李月平多番照顧,像親人一般,也讓一直在外求學的林蘭放心不少。

前年,王嬸去世了。不過兩家關係不減,又都是喪偶,格外互相憐惜。

那個王叔,林蘭也是很喜歡的,從小對她就像對自己家女兒一樣。可是,喜歡不代表他能取代她爸爸的地位,誰也代替不了林軍在她心中的位置。

所以,聽到李月平這樣說,林蘭根本不願去相信,她覺得也許是她理解錯了媽媽的意思。

。。

“媽以後有人照顧了,你就可以放寬心去考試,以後你想讀本科讀博士都行了,儘管去讀去考,別急着想出來工作賺錢,媽知道你像你爸,喜歡念書…”

那一刻之前,林蘭對王叔是充滿感激感謝的。這些年,一直有他對她們的照顧,給予她們母女孤苦無依時的幫助。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她告訴自己,以後參加工作有能力了,一定會報答王叔。

可是那一刻,她聽到了他對她媽媽的非分之想,她開始厭惡那個人了。

李月平沒感覺出林蘭的排斥,自顧自地還在繼續說著,

“蘭蘭,你王叔想跟你說幾句話。”

“哦。”

林蘭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怎麼表述內心的想法,只能任由媽媽擺弄。

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王叔的聲音,

“蘭蘭,你放心吧,你媽身體很好,她現在心情也比以前開朗了很多。你就專心讀書好啦,你王叔現在還做得動,你想讀到哪的書都行,王叔都供你讀,放心好了,

王叔會把你當親身女兒一樣疼的。你從小就乖巧、懂事,學習又好,是我們村裡最好的孩子…”

林蘭有些噁心他們的迫不及待,儘管他們中還有一個是她的媽媽。

“我還要抓緊時間複習呢,就聊到這吧。”

李月平聽到,趕緊湊到話筒邊喊着,

“好好好,你複習吧,別太辛苦,早點睡覺啊。”

王叔也趕緊說著,

“好,蘭蘭,要注意多休息呀,別太累了。“

“嗯,我掛了。”

電話斷了,林蘭的眼淚卻沒有。

當時她絲毫沒能考慮到,她媽媽和王叔,是多麼用心良苦為她着想,是有多麼的愛她。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喪父缺愛的瓶頸中,無法真正用心感受周圍的人。有多少人在費勁心思的想要呵護她早年受重創的心,而這些人對她的愛是那麼真誠真切,並不比林軍愛她少分毫。

很久很久之後,再一一回憶起來,她才能真正體悟,才開始感動…

。。

此刻,她想的卻是:

媽媽,我不嫌你麻煩,從不。你現在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你不要嫁給那個人。

不是只有父親才是這世界上唯一能照顧你的人嗎!他不在了,我是他女兒,會代替他照顧你的,再等幾個月就行了,你也等不急嗎,就這麼著急嗎?

難道真的應了那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林軍去世後,林蘭耳邊一直充斥着親朋們讓她媽媽再嫁的聲音。她卻一直只是聽着,並不這樣認為。林蘭覺得不光她不願意,就是李月平自己,讓她再嫁,她也會覺得是對她、對她和林軍感情的一種侮辱。

可是現在,聽到李月平親口這樣說,林蘭有了種奇怪的感覺——她的母親背叛了她的父親。

耳邊同時響徹起羅書宇的那句,“愛愛愛,你滿腦子就只知道愛,除了愛,你還能用心去做點別的嗎?”

除了愛他,她就只剩下代替林軍照顧李月平這最後的精神支柱,如今,卻可笑的變成壓垮林蘭的最後一根稻草。

……

一股莫大的孤獨感向林蘭席捲而來。

她害怕極了這種感覺,就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那是多麼可怕的事呀。

一定還有人,一定還有…

林蘭很快想起一個名字——徐夕林,她沒有猶豫就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林蘭。”

“你在哪兒?”

“我在去你學校的路上了。”

“快點,你快點過來,我在校門口等你。”

徐夕林聽出她語氣的異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很想見到你…”

“好,你在那兒等我,哪兒也別去,我很快就能趕到。”

掛了電話的徐夕林,擔心極了,他加大油門,迫不及待要飛到林蘭身邊。

還好,展末農大在郊外,又是晚上,道路非常通暢,徐夕林很快就趕到了。

遠遠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在路旁捲縮成一團,是那麼的楚楚可憐、惹人疼惜。

徐夕林把車停在一旁,連忙下車。在他還沒來得及關好車門時,林蘭就飛撲進他懷裡。徐夕林趕忙一把將這個可人兒緊緊摟住,貼在她耳邊,小小聲地,生怕觸疼她似的,溫柔親昵又小心翼翼地輕輕問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帶我離開這兒,再不要回來,而且永不要問我的曾經,可以嗎?”

林蘭抬起她那滿眼淚花的臉蛋,殷切地望着他。

這不就是徐夕林一直在等待、一直想要的嘛!

他鏗鏘有力又堅定無比地回答:

“好!”

徐夕林橫抱起柔弱的林蘭,像是抱着他以後全部的人生一般將她放進車裡,而且決定以後都不會放她出來似的,絕塵而去…

徐夕林的內心,吶喊着:

我的人生終於圓滿了!

而林蘭,她只知道,現在她真的很需要有個肩膀倚靠!

。。

全部的過程,躲在角落裡的趙郁恆都幫他們見證了。

趙郁恆是討厭躲在角落的,卻又覺得有個角落可以躲,算很好了。

心裡空落落的。

可是,他的心,又何時滿過呢?

滿過的,在那一夜,有過短暫的片刻…

那是趙郁恆最後一次在展末農大見到林蘭,直到多年後,在朋飛市,兩人才再次重逢。

這是當時的趙郁恆,萬萬沒有想到的…

。。

六月底的農大校園,梔子花早已經落幕,到處充滿了離別。

有期末考後匆匆趕火車回老家的學生,特別是大一新生,思鄉心最切。當然,一個暑期後,他們就可以徹底擺脫新生的稱號。

還有即將要分別兩個月的小情侶們,他們還在校園裡你噥我噥的,這是要錯過最後一班火車的節奏呀。不過,只要他們不錯過彼此,就是最好的。

當然,離別的主角還是畢業生們。

他們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徘徊又徘徊着。

迷茫,是必經之路。

白天,有大批的畢業生們站在生活區的必經之路,叫賣着他們帶不走的物質文明。每賣出去一件,他們都會在心裡痛哭一次,因為那上面鑲嵌着他們的回憶,手卻在有序地數着鈔票。

還好回憶買不走,永留腦海最深處,在以後人生的無數個夜裡,又帶領着他們故地重遊。

到了晚上,他們就開始成群結隊地醉倒在這條白天激昂叫賣的路上。用醉的淚掩飾離別的淚,再用離別的淚掩飾迷茫的淚。

還有這麼一群被忽視的離別群體,謝小娥她們,這些有可能是暫時離別又可能是永久離別的,等待專升本考試結果的大專畢業生們。

。。

張石凱一路小跑着,來到謝小娥宿舍樓下。

焦急的小娥,早已經等在了這裡。

“怎麼樣,成績出來了嗎?分數線確定了嗎?”

“出來了,我們院的都在這兒了,你看吧。”

小娥一把搶過來,迫不及待地搜尋着自己的名字。她其實在電話里就可以直接問張石凱結果的。可是她害怕,如果是她不想面對的結果,那還是越晚知道越好。

搜尋了一圈,她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謝小娥抓着張石凱的手又蹦又跳起來,

“啊…,太好了,太好了…”

跳着跳着,她才意識到,怎麼會牽起他的手,好尷尬呀,趕緊放開來。

兩人都故作輕鬆地樣子。

張石凱叉開話題,轉移尷尬,

“呵呵,我也過了。”

“我看到了,真好…”

小娥語重心長地說著,不過,她又想起來,

“怎麼辦,沒有夏夏的名字耶,我等會上去怎麼跟她說呀?”

“實話實說唄,不然也沒辦法呀,她挺樂觀的,家庭條件又好,沒事的,”

張石凱安慰着小娥,又若有似無地問起:

“林蘭還是一直沒回來嗎?”

“她呀,呵呵…,正滋潤着呢,哪還有時間回來!她的徐總呀,工作忙,天南地北的飛,小兩口難捨難分地,徐夕林去哪兒都要把她帶在身邊,哪還有時間回來看我們呀!

她的東西,她都沒時間回來拿,還是徐總派人過來打包的呢!

唉,本來說好,我們班就只有我們四個女生,大家當初大一時就約定好一起升的,結果,如故退學了,林蘭去嫁人了,夏夏又沒錄取,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唉…,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本科班的同學排擠欺負…”

小娥正惆悵着,張石凱看她那樣,突然忍不住說出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