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看着林蘭日趨消瘦的模樣,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連那個大騙子徐夕林都不如的。
曾經在徐夕林身邊的林蘭,至少終日是體型豐腴、氣色紅潤的。
而他趙郁恆,不僅帶不了歡聲笑語給林蘭,就連她的身體都照顧不好,任由着林蘭在他身邊在他眼前,日復一日的逐漸形容憔悴、骨瘦如柴,直至前些天的鬱結輕生…
這一切的一切,他趙郁恆除了干著急,什麼都做不了…
趙郁恆怎麼能想到,是他的愛,是他那厚重濃烈的愛,一步一步讓林蘭無法消受,溺亡至此。
只要他少愛她一丁點,少在乎她一丁點,少為她付出一丁點,真是只需要少那麼一丁點,他的林蘭都不會是這個樣子…
趙郁恆當然明白不過來。
他現在只知道,放手,讓林蘭投入羅書宇的懷抱,是他最好愛她的方式,
儘管他是那麼的不捨得。
林蘭在趙郁恆身邊的這些日子,他對她,像捧着個稀世珍寶般,開心又小心的一直放手心呵護着,卻同時也為著手心裡稀世珍寶的裂痕越來越大,深深擔心自責着。
他一直認為,是自己不夠小心,不夠能力呵護她,才致使裂痕越來越大,甚至險些徹底碎裂。
這一刻,他覺着,自己的愛無力於修復那道越來越大的裂痕。
羅書宇可以!
老師的能力,他一直是欽佩的。
他願意舉雙手供讓,只要林蘭好、羅書宇好!
林蘭和羅書宇,都是趙郁恆最在乎的人,她和他都好,就行了!
至於他趙郁恆自己這點不為外人道的私心,不提也罷。
即使如萬蟻噬心般疼痛,他也要面不改色送上對林蘭和羅書宇,他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最誠摯的祝福…
。。
。
林蘭一天好過一天。
醫生巡房時,通知羅書宇,林蘭身體基本恢復了,隔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出院之後,最重要是保持心情舒暢。
羅書宇瞧着林蘭,喜上眉梢。
小娥她們也過來得少了,因為林蘭已經可以生活自理,又有着羅書宇照看。
羅書宇聽完醫生說的話,林蘭明天可以出院了,開心的邊哼着小曲,邊準備着削蘋果給林蘭吃。
看着眼前這個老男孩,林蘭心裡感觸頗深。
這樣的羅書宇,時隔多少年,才又再次見到呀!
說不出的親切,又說不出的複雜。
這份特殊的經過多年沉澱的複雜情感,早已經悄然發生了質的改變。
這份改變,林蘭暫時沒打算對羅書宇說起,為了那個決定着這份改變的人。
那個人,就在林蘭想着這事的同時,給羅書宇打來電話。
“喂,小趙呀,怎麼樣,都安排好了吧?”
羅書宇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趙郁恆正給羅書宇彙報着什麼,羅書宇聽了一會兒,
“好的,去了美國好好發展,至於以後的去留,老師不參與意見,都絕對支持你,不過,如果回來,一定要來看老師喲,隨時歡迎,
…
哦!
…
好的!
…
嗯!”
羅書宇與電話那頭的趙郁恆聊着。
一旁的林蘭,豎起耳朵摒息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
聽着那聲音,及電話那頭說的內容,林蘭激動又傷感,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一切都按照自己預期的發展,應該滿意了…
“明天凌晨的飛機呀,這麼趕!
也對也對,早點過去吧。
這次為了蘭蘭的事,你還專門回國,耽誤了這麼久,老師很感謝你呀…”
羅書宇一直都不知道,林蘭和趙郁恆之間的事。
沒有人提起。
羅書宇又滿心愧疚於自己“冷落”林蘭這麼些年,沒能有心思觀察出趙郁恆和林蘭之間不一般的感情。
“那行,行程順利!
我就不過去送你了,蘭蘭這邊得留人照顧着。
蘭蘭明天也要出院了,我們也準備回展末…”
林蘭聽到這兒,知道趙郁恆馬上就要離開,甚至先她一步離開,她暗暗告誡自己要堅強,卻還是做不到在羅書宇面前鎮定掩飾——又一次突兀的挖心之痛。
這種痛,前一年,如故告訴她,趙郁恆馬上就要去美國了,當時她已經體會過一次,熟悉了,林蘭以為這次是可以輕鬆應對的,卻還是被那份突兀打敗…
林蘭只好趁着羅書宇接電話的不留神,快速躲進洗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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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羅書宇被林蘭吩咐着回酒店休息,
“放心吧,我都好了,沒事的,而且這裡又有值班醫生又有護士的…”
“你確定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真的可以,你快去酒店休息吧,這些日子被我折騰的,你都老了…”
“真的嗎?真的老了?不會呀,大家都說我年輕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呢!”
兩人開起玩笑來。
林蘭又可以同羅書宇一起有說有笑的開着玩笑,真好,羅書宇真能放心了。
似乎看穿羅書宇的心思,林蘭說,
“真的放心吧,有什麼事我就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好吧!”
林蘭總算是半推半送的,把羅書宇趕回了酒店。
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林蘭怎麼也睡不着。
這些日子,她睡得太多了。
更因為,那個人再過幾個小時,就又要離開了。
這次可能是永遠的離開。
她不舍。
可是,不舍又能如何!
這是她選的路,再不舍,也要堅持走到底。
她已經決定,不會再動搖。
她要親自送他出地獄,然後自己再獨自一步步的從地獄爬出來,希望自己也能有重見天日的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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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林蘭,儘管未來的路已經清晰明了、堅定不移,卻還是始終難排解心頭那份不舍…
這時,她聽到病房外那輕輕的喘息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可是,在她剛起身往外看時,門口的那個熟悉身影,顯然是發現了她的發現,迅速消失…
林蘭趕緊下床來到門外,已沒有了他的蹤跡,門口及走廊則顯然是留有他的氣息的。
一瞬間,林蘭忘記了所有,順着自己的心,拚命地跑着追出去,終於,還是讓她見着了,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於是,她及時地停了下來。
她想起來了,這就是她要的。
他逐漸逃離地獄,奔向光明…
而她,選擇放手…
趙郁恆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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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的林蘭,更加無法入眠。
她換下病服,瘋了似地衝出醫院。
林蘭來到趙郁恆家樓下。
往上看過去,那個亮着兩個紅燈籠的陽台,就是他家了。
那兩個紅燈籠,是他和她一起掛上去的。
那時候,林蘭聽了吳姐的話,便不敢再隨便出門,每天夜裡趴在陽台,盼着在外應酬的趙郁恆能早些回來。
後來,她就讓趙郁恆掛上那兩個紅燈籠,
“你在樓下看到燈籠亮着,就知道是我趴在陽台等着你呢,你上樓就要快些喲!”
趙郁恆總是緊緊抱住她,
“早些休息,不用等我,燈籠亮在那就行了!我都是最快速度趕回家的,相信我,因為燈籠是亮在我趙郁恆心裡的…”
那時候的她,真傻,總是不相信他,總是因為他回來晚了,就覺得他心裡的燈籠滅了,生氣的把他往外推、往外趕。
林蘭現在都相信了,他以前的話。
這會兒,她卻真心的盼着,他心裡的燈籠能早些滅了才好,這樣,她的趙郁恆才能早日徹底脫離她林蘭的地獄苦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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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還亮着。
趙郁恆還在家裡。
林蘭還能再見他一次,悄悄地在角落裡。
林蘭躲在樓下的廣告牌後,她要看他最後一眼,因為他很可能會永遠留在那邊。
沒一會兒,來了輛出租車,
應該是趙郁恆招的,
林蘭心頭一陣悸動。
果然,很快,趙郁恆便拖着行李走出來。
放好行李、準備上車的趙郁恆,臨上車之前,迴轉身環視一圈,又抬頭看了看樓上。
他的眼神,儘是落寞不舍。
躲在角落的林蘭都看在眼裡,心疼的悄悄在心裡對他說,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很快,你就都能忘了這一切,那時就好了…
眼淚終於決了堤…
因為載着趙郁恆的出租車,已經開遠了!
如果可以,我願意拿生命愛你,
林蘭喃喃着。
可是,她心裡又清楚得很,
自己只剩下這條命了,
她愛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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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蘭回到醫院,醫院的院落牆角種植着許多的梔子花,正值初夏,梔子花盛開的季節。
只是,這些盛開正艷的梔子花,似乎是失了些顏色和生氣。
不過,對於林蘭來說,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她傷感於此生再感受不到梔香了,在心裡。
那個把梔子花種進她心裡的人,又一次遠走他鄉,她還怎麼感受梔香?
少了他,一切又都失了味…
也許,經過一個漫長又漫長的寒冬,等待,成長,蛻變,她林蘭也是可以有那麼一天的,以最美的姿態綻放溢香,回饋趙郁恆一直以來愛的澆灌和呵護。
他會在遠方陪她一起等着那一天嗎?
還是,她希望他等嗎?
等待的路,漫長又孤寂,她不舍他的辛苦。
林蘭在心底真心祝福着,趙郁恆能早日擁有別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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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蘭要離開朋飛,回去展末了。
儘管謝小娥,向如故,夏夏,是那麼的不舍,可是人生總是充滿相聚分離,沒有分離,哪來相聚的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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