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之前沒有碰宴席上的飯菜，夏覓仍是覺得胃裡好似被灌了硫酸一樣，燒灼感和隱隱的疼痛感令她頭皮發麻。

監控右下角標註的地址是在五樓的診療室，將這個位置記在心裡，夏覓強迫自己動手移開了監控畫面。

整座寨子間共有數百個攝像頭，夏覓沉默地翻看着每一幀畫面，直到她的手已經快點僵了才看到她要找的內容。

一間昏暗的屋子裡，七零八落的蜷縮着大概二三十人。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的卻是身上滿是臟污，衣服被撕成了凌亂的布條堪堪遮着布滿傷痕和淤青的身體。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三個面色發紅的黑衣男人正在人的身上逞着凶。

被他們壓在身下的都是十幾歲的女孩，沒有同齡人本該具有的活潑朝氣，她們明亮的大眼睛中好似都蒙了一層霾，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看清一號地下室幾個字之後她就將畫面直接關掉了。

內心怒氣翻滾，夏覓語氣間不由帶出了幾分：“你把外套穿上，偽裝成他們的同夥去救人。”

身為男人的確更容易進到地下室，商傅沉吟了下，點了下頭而後問道：“你呢？”

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多此一問，從空間中取出了一袋晶核，他目光中的擔憂最終化作了一句話：“安全第一。”

即便相處不久，二人間的默契卻已經達成。夏覓接過他手中的晶核，自進了監控室就抿着的唇微微鬆了兩分。

“謝了。”

二人自樓梯口分開，一個向上，一個向下。

如夏覓猜測一般，商傅此行極為順利。那“囚牢”看守的人並不認識商傅，但見到他身上穿着的是武器庫的服裝並未怠慢，諂媚笑着就將人迎了進去。

“大哥好好玩，玩爽了再出來。”

商傅皺着眉，昏黃的燈光下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那看守的人只當他不耐煩了，又說了兩句就腳底抹油地跑了。

商傅卻仍沒放鬆，裝出猴急的樣子就疾步走到地上蜷縮着的人面前，這個摸一下，那個摟一下的“大佔便宜”。

看守的人從門縫裡見到這幕，撇了撇嘴，眼中划過一絲鄙薄，心中卻確認他是自己人，放心地關上了門。

金屬大門落下門鎖的聲音傳入商傅的耳中，他低低道了句“抱歉”就從有些顫抖的女人身上撤回了手。

地上的女人本死死地咬着牙閉着眼，聞聲不由睜開了懼怕的眼睛，被屈辱淚水洗過的眼睛好似探照燈一樣落在身前男人的身上。

商傅沒察覺她的異樣，他的心神全都在那三個喘着粗氣的男人身上。

“小兄弟，等什麼呢？一會兒時候到了就沒得玩了！”

商傅笑了笑，“是么？”

他本就生得極好看，這笑容雖然冷卻讓他平淡的神情變得靈動起來，這些男人本就男女不忌，見狀更是有幾分呆怔。就在這失神的一瞬間，他們的生命也畫上了句號。

冰錐帶着足以麻木人神經的涼意洞穿了三人的心臟和喉嚨，一瞬間湧出的血液將三人還未曾出口的驚呼永遠地哽在他們的喉嚨中。

商傅眉眼平靜地看着三個人倒下去，徹底沒了呼吸。

將三人的外套剝下來蓋在還麻木地躺在破舊長板凳的女孩身上，他眼中划過一絲不忍。

“沒事了。”

這一聲好似按下了水龍頭的開關，屋中所有人壓抑已久的不甘和絕望都被釋放了出來。

淚水划過她們滿是臟污的臉，滴落在地上。沒有一個人大哭，但屋中壓抑的氣氛卻壓在商傅的心頭。

輕吐了一口氣，他用小刀給人開始割掉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我們……獲救了？”

“對。”

在心中情緒的作用下，商傅說不出太多的話，只能加深了語氣中的肯定。

聽到了他的回答，方才問話的人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露出個笑容，最終卻沒能笑出來。被關押侮辱了這麼久，她們的心中早已經被絕望填滿了，麻木到感覺不到獲救的快樂。

“謝謝你。”

發出聲音的是坐在牆角的一個女人，她手裡正拿着塊不知道是什麼的布料擦洗着露在外面的皮膚。商傅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有些不安。這不安來的極為突兀，他尋不到緣由只能作罷。

沒有接女人的話，他只是搖了搖頭。

“咔嚓。”

開門聲響起，商傅立刻閃到了門邊。

“手術科的三個，你們時間到了，快走！”

守門的人一直低着頭，直到感覺到頭頂的陰影有些不對這才抬起了頭。

“怎麼是大哥你啊？”

商傅笑了笑，“沒找到喜歡的，先走了。”

“哎，好好好！等有了新人我再給您去個信！”

“好。”

守門的人點頭哈腰地將人送走了，直到人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暗啐了一聲：“拽什麼拽，不就是老大心腹嗎？等我以後飛黃騰達了不弄死你小樣的！”

他罵了才覺得心中舒坦了，轉過頭又拍了拍鐵門：“你們三個！聽到沒有，快出……”

他的話喊到一半就被一束刺眼的光打斷，在一片燒焦味中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為……為什……”

人徹底死在了雷光之下，商傅收回了有些發紫雷光，再度向著那囚禁室走去。就當他一腳剛要邁進屋子中的時候，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好似一束利箭刺到了他的耳膜。與之伴隨的，是他眼中倒映出的女人撞牆的身影。

方才還在心中盤旋的不安落在了實處，商傅卻仍如被人死死地拽緊了衣領無法呼吸。

感同身受，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他同情她們的遭遇，心中也對寨子中的人恨之入骨，卻沒有考慮到這個打擊對一個人來說有多大。

家園沒了，被人囚禁侮辱，承受着一日復一日的絕望生活，她們的生命早已經看不到一絲光明，餘下的只有黑暗。

商傅停下了動作，邁開的腳終究沒有踏進去。他就站在那裡，看着裡面的人又哭又笑，直到手腳都有些冰涼。

“不是你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後有聲音驟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