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胃口嗎?”一隻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搭在了我的右肩上,我渾身一僵。接着,一個腦袋從左上方伸下來,他呼吸的氣息噴在了我的眼角,濕乎乎的。
“這可不行,小可愛,你可是個重要人物呢!”他終於放開了我,朝着對面走去,留給我一個挺直的背影。對桌坐着的其他犯人嘩的一下就散開了。
他在我正對面坐了下來。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金髮獄警,眉眼間有些戲謔的味道,正直直看着我的眼睛。
我回頭一看,後面站着六個獄警,兩兩成一排,將食堂的入口牢牢把守了起來。這陣仗可有點嚇着我了。
金髮獄警還在盯着我,見我有些發抖,竟然露出了微笑。隨後,他看了離得較近的一名獄警一眼,那人便朝着打飯的窗口跑去,不一會兒,一大份的套餐便擺到了我的面前。
“快吃。”金髮獄警仍舊笑着,但我聽出了些許命令的意味。
我呼出一口氣,乖乖拿起木勺,開始大口大口地往嘴裡送飯菜。囫圇咀嚼幾下就儘力吞咽,噎得我直眉瞪眼,眼淚都流出來了。我不斷捂着嘴咳嗽,幾次差點吐出來,飯菜什麼味道根本不知道。
“走吧!”
我剛放下餐勺,還在嚼着乾麵包,金髮獄警就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去..去哪兒?”我很小聲的問了一句,偷偷在人群中尋找黃髮青年的身影。很快,我就和他的視線對上了,他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金髮獄警走到門口停了下來,他並沒有回頭。其他獄警卻都直直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
我很不情願的站了起來。
…
金髮獄警將我帶到一棟被鐵網圍起來的大樓,磚牆微微發黃,顯得有些老舊。我們直接上了四層,最頂層。
“進去。”金髮獄警說完這句,就站在門口不再看我。
典獄長辦公室。
我看了一眼門上的銘牌,心裡微微一緊。不至於吧,我只不過稍微阻止了一下獄警打死犯人,竟然就驚動了典獄長?
黑色寬大的辦公桌後面,一個頭髮花白,戴着眼鏡的中年人正看着我。他的表情十分溫和,眼神中充滿了睿智。
“請坐。”典獄長沖我一笑,用手指了指他桌對面的辦公椅。
我點點頭上前坐下。懷揣着忐忑的心情環顧了一下四周,藍色牆壁,灰色沙發,牆上掛着一些黑白照片,整個環境令人沉靜。
“別緊張,”典獄長說道,“今天請你來,就是要問你幾個問題;同時,我也有一些事需要告訴你。”
我嗯了一聲。
“你為什麼要奪走獄警的警棍?”典獄長問道。
我連忙搖頭:“我沒有,典獄長,您相信我。我當時只是想阻止他繼續打人,那個犯人都快被打死了!”
“那你知道獄警為什麼打那個犯人嗎?”典獄長又問。
我呆住了。我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濫用私刑吧?”我有些不服氣,“我還是覺得我沒錯。”
典獄長忽然站了起來,他開始在位置上踱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定要記住,以後萬萬不可以再干涉獄警。這件事很重要!”典獄長停下來,直視我的眼睛。
“那他打死人也不管?”我感到不可思議,“還有王法嗎?”
“聽着,”典獄長忽然抓住我的手臂,“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不然,”他忽然鬆開手
“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
“我不懂…”我不情願的爭辯道,“犯人也是有人權的!”
典獄長坐了下來,他交疊着手指,一臉認真的點點頭:“當然,你們都是很重要的,所有的犯人,都非常重要。”他說著又湊近了我一點,“但是,你是特別的。”
我一愣,不懂他的意思:“我特別?我有什麼特別的?”
典獄長笑笑,卻轉移了話題:“怎麼樣,在這裡的生活還習慣嗎?有問題隨時告訴獄警,他們會儘力幫助你。”
聽着這話,我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不是…認識我的父母?”
典獄長卻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你的父母?”他無辜的表情看上去倒不像裝出來的。難道,我家裡的勢力並沒有滲透到這裡?那他為什麼要說我是特別的?
我想了想,又問:“典獄長,我想知道那個犯人現在怎麼樣了,他脫離危險了嗎?”
典獄長聞言點點頭:“救過來了,不用擔心。不過以後你要離他遠點,這人是個危險分子。”
“我不覺得啊!”我詫異道,“他挺好的,明明是我撞到了他,他卻主動扶起了我。”
典獄長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總之你聽我的話就行了。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
我張了張口,卻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我有些喪氣的站起身和他道別,隨後走出了辦公室。
“小可愛,”金髮獄警領着我朝樓梯口走去,“你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啊。”
我一點也不想理他,這人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
他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要像個男人那樣吃飯,知道嗎?”他回頭望了我一眼,嘴角微翹。
…
回到牢房,所有犯人都在睡大覺,呼嚕聲此起彼伏,就像枯燥的交響樂。
我長吁一口氣躺倒在床上。今天真是累壞了!
“喂!”
伴隨手指輕敲柵欄的聲音,黃髮青年的聲音又把我從睡眠的邊緣喚了回來。
我連忙下床蹲到了左邊牆角,同樣敲着柵欄回應他。
“你去哪兒了?”黃髮青年問道。
我靠着牆壁坐到地上,嘆了一口氣:“去見典獄長了!老實說,我覺得這裡的獄警都怪怪的,你說呢?”
“不會吧!”黃髮青年壓抑着驚呼,“你竟然…竟然去見了典獄長?我們可從來沒見過他!他長什麼樣,和你說了什麼?”
“就一個挺普通的老頭子啊!”對黃髮青年的大驚小怪我有點不以為然,“神神叨叨的,我也不懂他什麼意思。他叫我離那光頭遠一點。”
“嗯,”黃髮青年的聲音變得有些沉悶,“也許是得離他遠一點。”
我皺眉望向右邊,他的反應令我摸不着頭腦,但是我只能看到柵欄和牆壁。
“睡覺吧!”黃髮青年對我最後說了一句,我便聽見他翻身的動靜,不久,他那邊也響起了呼嚕聲。
剛才我說這裡的獄警奇怪,其實我是打心裡覺得這整個監獄的人都奇怪。我不會是住進了什麼精神病院吧?自嘲了一會兒,我便鑽進了被窩。
也許,我明天應該偷偷溜進醫務室去看看光頭。
這麼想着,我的眼皮沉重了起來,不久,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