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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的陰冷天氣後,一周後的某天早晨難得出了太陽。木樨堂前麻雀嘰嘰喳喳,冬日也有了生機勃勃的樣子。葉未雪終於在今天,接到筆大單。 其實也是外婆過去的老客戶了。瀚澤集團的董事陳伯,邀請葉未雪去新開的樓盤瀚悅匯看看。電話里陳伯沒有詳說。但木樨傳人敏銳的知覺,讓她猜到這樓盤大約銷量不佳。這回過去,估計得改改風水。 風水並不是木樨這門的看家本領,可五行生剋學問卻是相通的。葉家在歷史上,也出過厲害的風水師傅。而現在,自葉未雪戴上扳指的那刻,莫名就多了很多信心。她的感官比過去更敏銳了,很多時候會湧出神准第六感。 最緊要的是,開門做生意就得賺錢。 她為自己頭一回看風水,好好收拾準備了番。泡澡焚香拜神位是必須的,使用的羅盤也專門擺在香爐前供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六點便起床,點好三隻苔綠色線香,在老山白檀和清涼的龍腦香味裊繞中,抄過經書,喝過沒有丁點油星的香梨牛油果汁當早餐,再給陽台上的月桂樹澆好水,她仔細地把每樣事做妥當,又選了件米白色大衣,別了小巧桂花紫羅蘭玉石胸針出門。 滿頭銀髮的陳伯身體矯健,他客氣的陪同葉未雪繞着樓盤裡里外外轉了圈。葉未雪隨他走着,也在心底默默計算,不時看看羅盤。陳伯一路回憶起她外婆各種讚不絕口,原來葉眉香當年那麼厲害,風水改命每單不失手。 “未雪姑娘,這次看出點什麼了嗎?”陳伯話鋒一轉,回到樓盤上。 “陳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財吧?” “唔,差不多。”他含糊的回答。 “出過四次事故,所以花出去多賺回來少?”葉未雪淡淡詢問。 陳伯和藹的笑容收斂起來,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嚴肅和相信。“走,我們去辦公室詳細說。” 樓盤旁邊大樓28層是陳伯辦公室,典型中老年企業家審美。房間鋪着磚紅色暗花紋地毯,牆壁裝飾大幅的李可染山水畫。落地窗前,寧靜的滄江水徑直流過,視野開闊風景獨好。 葉未雪接過陳伯親手烹制的功夫茶,飲了一口,點頭大讚,“鐵觀音?好味道。” “唔,好水沖的。天上水不容易收啊,現在污染又重,專門託人從紜山定期送下來。” “好水好茶,今天真是享受了。”葉未雪又淺飲一口,放下茶杯說,“瀚悅匯本是潭好水,可惜現在差了那麼一點。” 陳伯端起茶杯,一聽她這話就知道有得改。便順着話頭問下去,“是何原因引起的?能改不?” “瀚悅匯屬水,水克火為財。樓盤大門朝東邊開,門口兩株大梧桐樹,雙木成林,三木成森。現在是冬季,本就是水乾涸的節氣,木泄水無根,擔不起財。如今得先制服木再催旺火,這樣能保平安無事故。大門改成朝南吧,您看南邊本是火地,旁邊又有餐飲街,想不旺都不行。再把東門封了,梧桐挪到中間草坪里去,中央土養木,木就不會再泄您自身的水了。” 這話說得陳伯頻頻點頭,他惋惜的看着葉未雪手上的扳指,“未雪姑娘說得有道理,太像你外婆了。我相信你,這就叫人去改。” “過獎了,外婆學識淵博,我還得再努力。” “對了,剛才的做法是平安無事,可我們想業績再好點呀,這可有解?” “陳伯,這局改了之後得養,還得等天時。明年三月開春後,水勢回暖,旺氣及身流通,業績就勢不可擋了。” “好,明年開春後,若真如未雪姑娘所言,我一定給你包個三倍酬勞的大紅包。” “放心陳伯,這三倍紅包您提早備着,我要定了。”葉未雪撫摸着手上的扳指胸有成竹,這小局完全在她應付範疇內。 “咚咚咚。”門口傳來秘書的敲門聲。 “進來。”陳伯回頭看向門口,進來的年輕人身着筆挺西裝,稜角分明的臉帶着不拘言笑的冷漠,這正是他侄兒,陳亦澤。 “陳董事,這是你今天請來的大師?”陳亦澤打量葉未雪的目光略帶不屑,畢竟看上去就是個漂亮小姑娘。和他周圍的網紅錐子臉美女們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有氣質清冷些。 “陳總,她是葉婆婆的外孫女,葉未雪。”陳伯耐心的解釋並介紹,“這位是瀚澤集團董事長,陳亦澤。你們二位年紀相近,都是青年才俊。” 瀚澤集團是靠家電維修起家的,當年陳鋼和陳瀚兩兄弟從小店做起,再到經營家電城,百貨,又涉足了房地產,金融等等行業。幾年前,董事長陳瀚中風後,身體落下病根,提前把位子交給了陳亦澤。年輕人上台,大力改革家族企業弊端,第一就是不許在工作場合以輩分關係相稱,這幾年還把重要崗位慢慢都換上了職業經理人,培養專業化的團隊。陳伯是這些裙帶關係里最有話語權的,畢竟還佔了一席董事位。可就算這樣,他也只叫陳董事,不叫二叔。 陳亦澤聽到葉眉香的孫女,還是賣了個面子,模式化的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這是我的名片。今天看得怎麼樣?” 葉未雪笑着點點頭交換了名片,雖然不喜歡他高冷的樣子,但誰叫甲方都是衣食父母呢?她不得不帶上標準微笑向他彙報改局的結果。 “這園林是請法國蒙特設計公司打造的,我自己最喜歡進門那兩株大梧桐造的景。現在要挪到中間草坪?太丑了,不行不行!”陳亦澤非常不滿這個計劃。 “改風水是為了好用,確實很難保證好看。”葉未雪掛着笑臉解釋,心裡暗暗思量這董事長真是個難纏的對象。 “必須得挪樹?” “對。樹不挪,木局不能破,樓盤的財氣受影響。” “兩株都種在草坪中心太奇怪了,要不就種一株吧。”陳亦澤作了退讓,畢竟是商人。 “啊?一株?”葉未雪噗的笑出了聲,抬抬眼認真的說,“陳總,一木四牆,您看是個什麼字?” 困。 陳亦澤皺了皺眉,低頭不語,心裡有團無名窩火。 “要不咱們先改了試試吧,法國設計師不懂中國風水。那門口的梧桐好看是好看,可我也覺得陰沉了些,樹蔭太大,擋光。”陳伯做起調和氣氛的人,說了一句客觀的話,不想為這事再爭執了。 “行,這樓盤的執行都是陳董事決定,就這麼改吧。”陳亦澤平靜的吐出這句話。他瞄了一眼葉未雪,臉上浮現一絲嘲弄的微笑,“葉小姐,聽說你家絕活是算命?今天有緣相見,幫我算算?” “啊?您要算?”葉未雪一愣,本以為今天只是看風水,卻臨時多了這事。 陳伯欲言又止的抬頭看了看他。古話說窮算命,富燒香。他們這樣產業龐大的家族,是不輕易算命的。算必有因,要謀則謀大事。這隨性所致的侄兒,實在不像真有事要算。 陳亦澤毫不理會他,又接著說,“最近晚上老睡不好,想事兒啊,滿腦子都是事兒,我總覺着要有什麼大變化,葉小姐,幫我分析分析吧。” “好吧,請問陳總出生的年月日時。”葉未雪摸出包里記事本和簽字筆,包裹本子的粉色亞麻布上繪着點點白櫻花,細長銀色筆桿扣着兔子頭筆帽。 呵,這是哪門子風水師?陳亦澤笑容里的嘲弄更深了,“葉小姐還要用筆?大師不都是掐指一算嗎?“ “我還算不上大師。”葉未雪坦然的看着他,目光清澈,早晨的陽光打在臉上,像帶着絨毛和露水的新鮮桃子。 小姑娘學什麼不好,偏偏要做這門子玄乎生意。陳亦澤抬手抽出她握着的筆,俯身靠近她攤開的筆記本,寫下自己生辰。一股淡而成熟的木質香襲來,葉未雪輕輕嗅了嗅,他用的什麼香水?是木頭,好熟悉的木頭味,烏木!這熟悉的味道在他身上稍顯陌生。 這麼年輕的男人,為何穿衣打扮,說話氣質都要往成熟穩重,或者說老氣頑固上靠呢?葉未雪在紙上寫着算着,慢慢有了答案。 “日干屬水,壬水座辰庫,蛟龍入大海。陳總的命格很大,很好。” 陳亦澤擺擺手,“這不都明擺着嗎?說點別的。” “財藏墓庫,不沖不發。您現在行戊戌大運,正是財官兩旺的上升期。五年前,您賺了第一桶金。。。”“等等,五年前?”陳亦澤陷入回憶,而旁邊的陳伯喝着茶,悄悄點了點頭。這木樨命學從沒出錯,連一個小姑娘也算得精準。 五年前的元宵節後,陳亦澤匆匆接手瀚澤集團。他第一個重要決定是投入重金買進貴平銀行的股票,名列十大流通股東之一。沒成想年中逢上難得的牛市,業績優秀的貴平銀行股價芝麻開花節節高,他在年底減持套現,凈賺十多億。 “那年是賺了點小錢。不過公開信息里都有報道的,我要聽沒有的,葉小姐,你水平不會和那些說套話的八字先生一樣吧。”陳亦澤故意刁難她。 葉未雪清冷的目光盯着他,摸了摸手中扳指,“您真想聽?夜裡睡不着,那是有一樁心事未放下。” “心事?什麼事?” “年少時,您失去過一位兄弟手足,你們感情非常要好。。。“ “葉小姐,”陳亦澤打斷她的話,面色陰晴不定,“你算錯了。” 錯了?不可能吧?葉未雪有點懵,她的第六感從不會錯。而面前男人的低氣壓,更讓她預感自己沒錯,難道這事是不能提及的?葉未雪求助的看着陳伯,陳伯沖她搖搖頭,暗示她別說了。 “陳總抱歉,我學藝不精。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先不打擾您二位了。”葉未雪收起紙筆打算離開。 “等等。”陳亦澤按住她合上的筆記本。“再看看姻緣,嗯,就是感情。” “您會深刻的愛上一個女人,為她飽受折磨。”“是嗎?”陳亦澤笑容中有毫不掩飾的嘲弄,“還以為你真有本事,原來就是江湖術士。我來幫你編下去,這個女人要害我破財,危及性命。然後我害怕的問你,大師這該怎麼辦呢?你為難的說,天意難違啊,接着就開出高價,要我買你包里的符啊珠子啊什麼的,到了這步,你就幫我改好一切消災抵難了。我說的對嗎?葉小姐?” 葉未雪徹底被他的諷刺給激怒了,雖然自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今天這位大爺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她放好東西,拉上拎包拉鏈。冷冷的看着陳亦澤,“你說對了一半,可惜這命局我改不了,別人更改不了。” 她施施然的起身,笑着對陳伯說,“多謝陳伯好茶,我先走了。” “被戳穿就不演了?多不敬業啊。”陳亦澤跟着她起身,繼續出言不遜。 葉未雪轉身,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想怒罵這個男人幾句,但為著掙錢還是忍下了這口氣。那她就不告訴他,這個命局是生死劫了。哼,自己有本事自己處理去。 陳亦澤不屑的目送葉未雪白色背影走出辦公室,身側隱約留下清甜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