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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福從座位的擋板前,悄悄抬起頭,打量陳亦澤走進辦公室的背影。他又想起剛才樓下看到的畫面,哎,董事長的做法太傷人了。

葉未雪急匆匆的推門出來時,撞上了正打算進店的王在福。他剛送完合同回來,本想進去給自己買杯咖啡的,順便看看她還在不在那畫畫。

沒想到,這麼巧就遇到了。

“葉小姐,你要回去了?”王在福向她打招呼。

“嗯,要回去了。你來買咖啡啊。”葉未雪勉強擠出笑,隨口應答。

她的眼圈有點紅,剛才陳亦澤和那位漂亮女孩的親昵,讓她心情不好。再加上最近一系列不好的消息,包括馮睿的停職和自己的內疚,全部在那刻齊齊湧現出來,所以突然間沒有控制好情緒。葉未雪察覺王在福在盯着自己眼睛,急忙抬頭,眨巴着眼,掩飾說,

“怎麼飛了只蟲子進來?”她抬手揉了揉,“我先走了啊。”

王在福覺得她的表情,不像是飛蟲迷了眼。當他看見,角落裡坐着的陳亦澤和年輕女子時,馬上明白了一切。為了不被老闆發現自己上班偷懶,他悄悄的趕緊轉身離開。

這天下午,他心裡挺不是滋味。

眼看着,兩個曾經互有好感的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錯過了。甚至,他們說不定是互相埋怨的責怪的。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快就要放棄了?

也許,是要放棄了吧。葉未雪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夏日陰天,低氣壓像厚重的棉被壓在身上。微微的風,全是灼熱氣息。知了在路邊的大梧桐樹上,呱噪的,重複單調的叫着。

一切,又回到了無生機的樣子。

他已經,有新女朋友了嗎?

還故意帶到這裡,讓她明白。

以後,都不能去這家咖啡店了,原來被人拒絕這麼難受。即使最初,也沒有抱着見到他希望他原諒的心態座在那裡。只是因為心裡難安,才做了那麼傻的事。

過去那些追自己的男孩子,大概都是這樣的心情吧。默默的等候,又冷冰冰的被她打發走。

每一株電線樁都不好當。難怪男人天生比女人臉皮厚,能抵住她壓力和拒絕,一次次不放棄的,得有多強大的內心。

她又想起馮睿,他就是臉皮厚,越挫越勇的代表。

但他們無法再從頭開始。如果知道他是暴力的人,最初就不會開始。

想到這些,她心裡更亂糟糟。這個悶熱的下午,去哪裡好呢?回家一個人坐着更悶,去木樨堂又控制不住要喝很多酒。

要不,就去鄭老頭那吃豆花吧。路上耽誤的時間久,晚上回來正好開張。

走到那座三層的小樓前,她心裡納悶,怎麼今天這麼安靜?昨天也是工作日啊,到處都坐滿了人,這會兒怎麼看着像關門了?

噢,對了,今天是周四啊!

葉未雪想起那張毛筆書寫的,龍飛鳳舞的“注意事項”。

剛才一路上心情太差,只顧胡思亂想,都忘記鄭老頭固定的歇業時間了。

她打算叫車原路返回,突然,昨天那扇小門打開了。駝着背的鄭老頭,穿着件白色襯衣,襯得黝黑的皮膚更黑了。他把頭上戴的草帽扶了扶,摸出褲包里的鑰匙鎖上門,手裡拎着一個深褐色布口袋,也許是買衣服鞋子送的包裝袋,印着巨大的標示和廣告語。這副打扮就像每個大街上常見的老頭子那樣,毫不起眼。若不是發現他口袋裡面露出的白色花朵,葉未雪不會好奇的跟着他。

可好奇心害死貓,這尾隨坑苦了葉未雪。她是個懶人,能打車的路絕對不選公交和地鐵,寧願多花點時間在車裡舒服坐着玩手機。而這個鄭老頭,上了一輛開往西郊的533破舊公交車,空調雖然開着,但吹出的冷氣實在小到忽略不計。

公交車出了西四環,在塵土飛楊的城鄉結合部小路上顛簸,差點沒把她胃顛吐了。

足足一個小時後,她悄悄跟着鄭老頭下了車。

六寶松公墓?

這老頭子原來是去公墓的呀!葉未雪望着站名傻了眼。但又馬上湧起愧疚,自己外婆,也是葬在這裡的。她因在木樨堂供奉了牌位,除了清明節,還不曾來掃墓祭拜過。想到這裡,她在公墓門口買了束白菊花。

更意外的,鄭老頭祭拜的人,和外婆的墓竟然相隔不遠。

她看着山坡上的老頭,從褐色布包里拿出抹布,把墓碑仔細的擦拭後,再擺出一束白花,一碟新鮮葡萄放在墓前。他不急不忙的做完這些,鋪上報紙座在墓前,嘴裡微微動着,像在和人聊天似的。這墓中人,大概是他老伴吧。

葉未雪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有些感動。也從旁邊撿過樹枝,把外婆墓前的灰掃了,再把墓碑上掉落的樹葉都清理乾淨。又翻出包里的紙巾,擦拭着墓碑上外婆的黑白照片。做這些事的時候,彷彿能感受到,外婆陪伴身邊的樣子,那種熟悉的,親切的感覺。

“小姑娘,你不會故意跟到這兒來了吧?”

鄭老頭不知什麼時候發現的她,悄悄站在了她身後發問。

“啊,鄭爺爺,是湊巧。我外婆她也葬在這裡。”

“葉眉香?”鄭老頭念出墓碑上的名字,疑惑而驚訝的詢問,“你是她的外孫女?”

“對呀,難道你們認識?”

“認識,好多年前了。。。”鄭老頭笑了笑,望着那張黑白照片陷入回憶。“我和老伴,還多虧了你外婆算命,才走到了一起。”

原來鄭老頭的父親是木匠,她的老伴孫婆婆當年是鄉里富農家的小姐。鄭老頭隨父親給她家打傢具,一來二去,鄭老頭和孫婆婆互相都看對了眼。可孫家二老,瞧不上木匠家境貧寒。這門姻緣眼看就要斷了的時候,遇到了當時算命小有名氣的葉眉香。她告訴孫家二老,你們姑娘,命里註定要嫁個膚色黑黑的手藝人。這個小夥子踏實,勤勞,以後不僅對姑娘好,對你們更是孝順。聽了葉眉香這話,孫家終於默認了兩人的感情。

事隔多年,鄭老頭還清楚記得當年的情景,“葉姑娘,你外婆那會兒,就是戴着你手上這個扳指。現在回想起來,你們長得還真像。那時候,所有人都奇怪咧,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子,咋算命這麼准。原來,是一輩輩傳承下來的。”

“原來外婆當年還促成了你們姻緣,真是太湊巧了。”

“可不嗎,更湊巧的,她們這會兒還做了鄰居。”鄭老頭笑了,原來這張黑臉,也不是總嚴肅的拉下的。可以想象,他對孫婆婆感情肯定非常好,對過去有關聯的事和人,也難得的溫柔下來。

“說不定,她倆還經常聊天呢。”葉未雪也笑了。

“是啊,我也好想再和老婆子聊聊天。每周都上這來,雖然聽不到她聲音,但也許,她能聽到我呢。前幾天做夢,夢見她搖着扇子吃葡萄,今天就給她帶了來。老婆子夏天最愛吃葡萄。”

鄭老頭的眼光中,有深深的眷戀。

“鄭爺爺,您真的想聽見孫婆婆的聲音?”

“可以聽到?你有辦法?”鄭老頭打量着她,想起她外婆從事的行當。似乎當年,也有葉眉香幫人做法,和逝者對話的傳說。不過畢竟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咱們葉家,就是做這些的。也許能幫你試試。”

鄭老頭聽到這話眼前一亮,就像迷茫夜色中出現明燈。他大感興趣的問了好多問題。葉未雪被他對孫婆婆的情意感動,沒有提酬勞的要求,畢竟之前為陳亦澤做事時東西都是現成的。她只需要再放生白狐就行了。他們約定一周後,到鄭老頭家裡,也是孫婆婆最後故去的地方,為他做一次通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