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布置,皇宮各處已是一片素白,尤其龍翔宮,更是白縞飄飄,一片肅穆。
龍翔宮外面,跪着群臣百官。
因為皇帝駕崩事出突然,一切事宜都得倉促準備,六局二十四司基本都動了起來。
尚衣局剛過來跟秦羌確認好壽衣圖樣,欽天監就過來問,給皇帝做法超度是不是還去宮外請皇帝生前一直找的那位何法師。
既然是皇帝生前最信任的法師,秦羌自然也沒必要讓另找他人。
一堆繁瑣之事確認下來,已是晌午的光景。
“派去飛雲山莊接太后娘娘的人有沒有消息回來?”秦羌問胡公公。
“回殿下,奴才聽說四王爺親自去了,已經接到太后娘娘,現在在回宮的路上。”
秦羌一怔,秦毓親自去了?
倒是積極得很。
難怪外面跪的人里沒有看到他。
飛雲山莊是皇室的避暑山莊,就在京師郊外,並不遠,按照腳程來看,想必午後能回。
秦羌又進了內殿,跪於蒲團之上。
沒多久,胡公公就端了午膳進來。
秦羌一點胃口都沒有,看也未看一眼,就讓胡公公端了出去。
可是很快,他又從門口投進來映在地上的影子看到,胡公公又端着午膳托盤進來了,他眉心一蹙,回頭:“本宮已經說了暫時不吃,做什麼還......”
話未說完,聲音已頓住。
因為來人不是胡公公,而是他的貼身侍衛雷煙。
不對,不是雷煙。
“你......”
來人未做聲,端了托盤徑直走到內殿的桌邊,將托盤裡的飯菜端出來,擺在桌上,然後轉身,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羌回頭看看門口,再轉回來看向她:“怎麼不在府里補覺又進宮了?”
對,來人是厲竹。
雖然易容成雷煙,且是雷煙的裝扮,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給你換藥,”厲竹又用頭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你先用午膳。”
秦羌只得起身。
“我是真的不餓。”
嘴裡說著,可他還是走到桌邊撩袍坐下,然後抬眼看向她。
因一宿未眠,左眼裡儘是血絲。
左眼這樣,右眼又打着補丁,厲竹一陣心疼,放了手中空托盤於桌上,執起玉筷放到他手中:“快吃,吃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
“吃完才告訴你。”
秦羌彎彎唇角,垂眸,執筷端碗。
雖然知道她可能只是哄騙他吃飯而已,但是,他卻是非常受用。
他就喜歡看她關心他的樣子。
他甚至覺得自己食慾瞬間就來了。
“你吃了嗎?沒吃就一起。”
“我吃了才進宮的。”
好吧。
秦羌指了指對面的凳子:“那你也坐。”
然後便夾菜舀湯,優雅地吃了起來。
吃得差不多,碗筷一放:“說吧,什麼好消息?”
厲竹想了想:“好消息就是,我可以用雷煙的身份進宮,這樣既可以避嫌,不惹人話說,又可以名正言順呆在你身邊,眾所周知,雷煙可是你的貼身侍衛。”
秦羌深凝着她,微微笑,點頭,“嗯”了一聲,“的確是個好消息。”
對他來說,她能主動來找他,主動想要跟他呆一起,可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厲竹不意他這個反應,還以為他會說她,說她竟然拿這麼個消息來騙他吃飯,因為真正的好消息她還沒有說。
“過來。”秦羌朝她招招手。
“做什麼?”
“你過來就是。”
心中疑惑,厲竹起身,走到他邊上。
他也自座位上站了起來,突然朝她面前一貼,嚇得厲竹朝後一踉,差點摔跤,好在他,伸臂一把攬了她的腰,將她扣住。
兩人身前緊貼,無隙。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貼身侍衛嗎?我便讓你貼一貼身。”低啞曖昧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厲竹汗。
小臉微微一冷,當即就問:“所以,平時你一直是這樣跟雷煙貼身的嗎?”
秦羌:“......”
似乎又挖了一個坑自己跳?
“對了,你不是說要給我眼睛換藥嗎?”他立馬換了一個話題。
厲竹豈會讓他如願?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秦羌有些頭疼。
“沒有,我只跟你貼。”
厲竹輕嗤:“才不信!”
“我發誓。”秦羌一手攬着她,一手舉起來,做了個發誓的動作,末了,又道:“要不,讓雷煙進宮你問她,我們當面對質?”
說完,也未等她反應,當即就鬆開了她,後退一步的同時,朗聲喚外面:“來人!”
厲竹一驚,剛想阻止他,胡公公已經聞聲而入。
這個瘋子難道真讓人去找雷煙?
那搞得雷煙多尷尬!而且,兩個雷煙算是個什麼事?
趁他還未開口,她連忙搶在了前頭:“殿下,那什麼......”
“本宮吃好了,收走吧。”秦羌與她同時出了聲。
厲竹汗。
虛驚一場。
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吧?
待胡公公將碗碟收走,厲竹拿眼瞪他。
秦羌低低笑:“對於雷煙,我說的是不是實話,你心裡沒數嗎?”
厲竹沒做聲。
他跟雷煙之間,她當然知道是清白的,只是,他自己說那話,她就那樣接咯。
“換藥吧。”她自袖袋裡掏出小藥瓶和乾淨的繃帶。
秦羌挑挑眉,復又坐回到凳子上。
厲竹走到一個方向,示意他:“朝這邊坐。”
眼睛剛換,還極其脆弱,且一直纏着繃帶,突然見光,會受不住,須得背着門口和窗戶的光線才行。
秦羌依言轉身坐好,唇角始終一抹微弧淺淺。
厲竹走到他身後,替他解開後腦上的繃帶結頭,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將綁帶解掉。
然後再來到他面前,傾身細細看他眼睛的恢復情況。
她看他眼睛,他看着她,兩人的臉就在咫尺。
“有沒有感覺什麼不適?”她問他。
幽蘭般的氣息噴洒出來,鑽入他的鼻尖,纏入他的呼吸,他心念一動,陡然往前一傾,啄了一下她的唇。
“沒有不適。”
厲竹無語。
長睫顫了又顫,耳根發熱,她嗔怒:“你,能不能正經點?”
怎麼以前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男人?
秦羌抿了抿唇,似是還在回味那一下淺啄,然後微微笑道:“不知為何,就是想親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厲竹:“......”
跟誰學的這些油嘴滑舌?
兩頰發燙,她直起腰身,側首去拿桌上的藥瓶,以此來掩飾自己紅透的臉和徐徐加快的心跳。
斂了心緒,她回身給他上藥。
藥粉輕輕撒在眼上時,秦羌俊眉一皺,“嘶”了一聲,厲竹駭住:“痛嗎?”
“痛。”
痛?
厲竹怔了怔,這並非普通消炎藥,因為眼不同於人的其他部位,所以,消炎也是用的專門針對眼的葯,此葯優於普通消炎藥的地方就是,對眼無刺激,不痛不癢不蜇人,所以,市面上很難買到,也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