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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茱萸坐上翠幔錦紗的轎攆,朱朱放下帘子,這內侍方才抬起,拉至寬處,又架上馬匹,出了西門,一路往前,便是南疆王宮。

這南疆先前因為戰敗,阿蘇城早已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如今的王宮是在女王主導下重新修繕的新宮,模仿了大鉞的宮城設計。包括包括光化門、興禮門、勤政門、日華門、月華門、隆文樓、隆武樓、勤政殿、思政殿、清涼亭等。

這南疆王宮雖不及大鉞皇宮來的極盡奢華,卻也是修繕的富麗堂皇,既有大鉞江南的景緻,又融合了南疆本土的特色。

一時,茱萸與朱朱等進了南疆內宮,內侍引路,往光化門從王宮正門而入。至興禮門前,方才下了轎攆。

內侍打起帘子,朱朱攙扶着茱萸的手,進入內宮。茱萸放眼望去,這王宮內房屋院宇,游廊相接,小巧別緻,雖不及大鉞皇宮壯麗巍峨,卻也是處處草木山石,皆是小景緻。

朱朱在前頭引着,往游廊東面拐去,有一儀門,過了儀門便是大院落。後過一甬道,直接出大門,便到了一處殿宇前。

抬眼望去,只見着一赤金九龍的大匾額,匾額上頭寫着“康寧殿”三個碩大的字,旁邊配有一行小字,想來是南疆的文字了。

茱萸心下想着,先前聽聞南疆人漸興漢化,不想這王宮內院都有漢字的蹤跡。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南疆女王看來深諳此道,確是不可小覷了。

入了康寧殿,茱萸先瞧見了大紫檀雕龍案上,設着三尺來高的青花瓷瓶,旁邊是一副閻立本的《蕭翼賺蘭亭圖》。看到此畫,茱萸心下倒是吃了一驚,高祖皇帝開天闢地之時,這畫說是早已毀於戰火,不想現下竟在南疆王室,這畫是如何流傳至此的,倒叫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你可知,這畫里的典故?”一聲歌喉婉轉,聲如枝上鶯啼的聲兒傳來。

茱萸抬頭看去,見見一婦人,雖然頭戴高高的帷帽,沿帽落下來的透明紗巾,罩在臉龐前。可仍看得清是細眉紅唇,寶髻堆雲,可謂芳容窈窕玉生香。這身上雖着錦帛素棉,仍舊是典雅風姿。

茱萸笑笑,只點頭行了平禮,不卑不亢道:“想來這位定然是南疆女王了。茱萸久仰大名,坊間傳聞,女王已是花甲之年,不想瞧這身姿灼灼,竟還是少女模樣。”

熱朵笑笑,“倒不知鉞國皇后如此能說會道,謬讚了。”

熱朵邊笑着,邊讓一旁侍婢給茱萸看了座。侍婢端來了楠木交椅,茱萸也不客氣,隨即落了座。

只聽着熱朵說道:“冒昧邀皇后來我南疆一游,一路舟車勞頓,倒是辛苦你了。方才我瞧你盯着那牆上的畫看了許久,可是知道這裡頭的典故?”

茱萸望向那畫,沉思道:“這畫中有五人,坐於中間者乃是辨才和尚,辯才和尚對面為蕭翼,左下有煮茶之像,有一老僕人蹲在風爐旁,爐上置一鍋,鍋中水已煮沸,茶末剛剛放入,老僕人手持茶夾欲攪動茶湯。另一旁,有一童子彎腰,手持茶托盤,仔細地準備分茶。此畫描繪精湛,諸人神態皆是惟妙惟肖,乃是我大鉞失傳已久的傳國之寶里的其一,原是聽聞毀於戰火,卻不想,原來在女王您這殿**着。”

熱朵此時就靠在榻上,榻上設有石青色的金絲靠背,上頭有一矮几,上頭是琉璃酒器,並着鏨銀的邊沿。酒器旁邊是一個美人觚,裡頭插着一束淡粉色的小花。細細看去,如錦織鸞情,粉含蛾笑,有雲飛綺夢之嬌態,與大鉞境內的花,當真是不同了。

熱朵笑笑,對茱萸的話不置可否,只言他道:“這是天山湖邊的雪櫻,原是在春日裡開,只是我分外想念它的模樣,因而命人已在到了內宮,日日有暖爐熏着,月余才出着一株。倒是你識貨,一來就瞧見了。”

茱萸紅了臉,想來方才盯着雪櫻看時,早已被女王看入眼中。心下又不免生了一絲絲的悸動之情,雪櫻……這可不就是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花么?原來是這樣的模樣,雖不得以見全景,卻也可從這一株窺見它的芳姿。

“我女兒小時候,最愛這雪櫻,每到春日裡,總要央着我帶她去天山湖邊看這雪櫻。那時候,真如做了一個神山夢,見着她瓊枝在手,有如冉冉飛仙,倒真當叫我懷念。可惜啊可惜……”熱朵邊說,邊嘆了一聲氣。

熱朵女兒……只聽坊間傳聞熱朵有一女,當年在南疆阿蘇城被周筠生攻破之日,未隨着宮人撤離,而是隨着守城將領一同鎮守。而後,說是隨着守城的一干人等,一道被周筠生生擒俘虜,直送回了大鉞囚禁。再往後,那便是黑衣人夜襲天牢,公主失蹤……

茱萸想着,這怕是熱朵的傷心事,況且如今她是大鉞的皇后身份,提起公主,多少有些不妥,因而只是聽着,也並未接話。

熱朵朝身旁侍婢使了個眼神,侍婢會意,從一旁大紅櫥櫃中拿出一個錦盒端到了茱萸跟前。

茱萸略有詫異:“這……”

“這就當是本王的見面禮,你們大鉞人,素來講究個禮尚往來,如今貴客來了,自然也不得怠慢了。”熱朵笑說。

茱萸掏出錦盒裡的長形小盒,輕輕揭開盒蓋,竟從裡頭拈出一支毛筆來。這筆一看就是非凡之物,乍看之下,如一般毛筆一般粗細,卻是由青中帶黑的硬物製成,沿着筆桿再往下看,那筆套乃是上等的藍田玉鏤空做尖而成。

“這筆杆子,是當年先王在世時,最珍視的犀角製成,這樣好的犀角,如今可是再也見不着了。再說這筆套,你自然該是認得出,乃是你們大鉞人最喜的藍田玉,無非圖個富貴氣象。最難得的,該是這筆上的毫,是用一條通體紅毛的黃鼠狼尾毫做的,這條黃鼠狼,是我親自射殺的王鼠,翻遍天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支一樣的來。”熱朵指着這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