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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回了京師,周筠生因着思念茱萸成疾,真在病榻上躺了數日,也失了坐皇位的興緻。幾次三番密詔了昊然與李玬、李玖詹等入宮密談。次月,便對外宣稱,說是這皇上因着怪病兇險,於夜間不治身亡了。

這遺詔是由李玖詹來宣讀的,因着是昊然即位,這朝中新舊大臣,自然都別無二話,只三呼着萬歲,便歡歡喜喜地迎接了新帝,而李玬、李玖詹自然便成了首輔大臣。按着遺詔,這國喪也只象徵性地舉行了三日便草草了事。

世人都以為是先帝勤儉,不願勞民傷財,實則是周筠生又悄悄出了京師,又往南疆去了。那裡有他深愛的妻子,他的一雙兒女,倘若叫他與她們分離,那可真比死還難受。

那一日茱萸的哭泣聲,他隱約也聽到了一些,她是那樣的傷心欲絕,他又怎能不動容,不掛心。於是他牽着那匹白馬,一騎絕塵地又趕到南疆來了,此番,他只想帶着他的妻兒離開這是非之地,一道前往桃花塢去過着世外閑人的日子。

待得到了恆風鎮上,周筠生便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重入南疆。好在,熱朵的通商禁令很快便解除了,周筠生便假借了商人的身份,行走於南疆各地。好不容易到了這阿蘇城內,卻發現,如今的他,想要再入王宮卻是難於上青天。

因而他便在這莊子外頭住下了,只想着伺機再入王宮。這兩年,阿蘇城內的傳言很多,諸如回鶻王子求取長公主;又諸如長公主病倒了,女王重金遍求名醫等等,無論是哪一樣傳言入了耳,都叫周筠生如坐針氈。

好在,此時的他,肩上已無家國重擔,如今不過就是一個尋找愛妻的痴心男子罷了。因而他還沉得住氣,自從聽聞這詳嬸所在的莊子是算在茱萸名下,他便總是藉機接近詳嬸,甚至還租了一些車馬,專供詳嬸借了去白使,全當是給她占些小便宜,以圖將來。

詳嬸自然不知這背後的深淺,還以為是鉞地來的傻小子,光做着虧本生意了。按着先前約定的,這些天原該是收成果實的日子,她卻借口腰疼而將日子一推再推,無外乎就心下那點小心思,也就是想多佔這四爺一些便宜罷了。

…………………………

王宮內,茱萸正用手抵着下巴,傷神着,卻聽聞外頭有人來稟,說是有人送來了書信與信物。聽罷,她忙跑出了屋外,只見着喜兒手上拿着那塊血玉與一張字箋。上頭工工整整的幾行楷體,自然是出自雲心之手。

茱萸自小就對雲心要求嚴苛,但凡是字帖、佛經,各種抄錄,一樣皆不少,因而雲心年紀輕輕,卻寫得一手好字。雲心在心中也無多說什麼,不過是自個被一路過的好心人救下,如今住在城郊山坡上,還望娘親速來云云。

瞧見了信,又瞧見了信物,茱萸心下的石塊也算落了地。她雖是不解,為何這雲心會落了水,又到了城郊,可是想着雲心既是能寫這封信,該是也無大礙了,當真是胸中舒出一口長氣來。

想着此事牽連甚廣,也不好聲張什麼,茱萸只換了一身素服,帶着喜兒一道悄然出了宮。這城郊離王宮還是有些距離,這趕了一日的車馬,到了郊外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喜兒點了兩隻燈籠,各懸於車頂兩側,一時間,遠遠望去,只見着一抹紅影仍在郊外匆匆趕路。

雲心雖然在信中說的也不確切,可是茱萸心下卻有一個聲響,不斷地引導着她向前趕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掀開簾帳,隱隱瞧見前頭也有燈火模樣,便叫車夫停了車。

這方圓十里,瞧着也人跡罕至,周圍又黑漆漆一片,喜兒怕是有危險,因而勸阻道:“主子,這裡離咱們名下的莊子並不遠,不如咱們先去莊子里歇息一晚,明兒個一早再出來尋小主子,可好?”

茱萸抬手道:“不礙的,喜兒,你取燈籠來,咱們便大着膽子往前走兩步。咱們一路行來,也便只有這裡有一處高坡了,瞧着又有燈火人跡,想着該就是這裡了。若是明日再來,只怕是又有什麼變故,倒不如先去瞧個究竟。”

喜兒早已將一盞荷花燈籠備下,一路行至茱萸跟前:“這荒郊野外的,主子仔細着腳下,奴婢在前頭領路。”

這方才在車上看,好似這屋子就在不遠處。待得下了車,走了方知,實則要走到這屋子跟前,還頗費氣力。路上又時不時有些石塊、雜草絆腳,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這喜兒便摔了好幾跤。

茱萸接過燈籠,對着喜兒就近了瞧,好傢夥,這一摔就是鼻青臉腫。想着喜兒約莫是夜裡瞧不真切,在紫薇堂時,她便是在屋內都少不得摔跟頭,因而不禁笑了起來:“好了,喜兒,莫要強求在前頭引路了,倒是不如咱們肩並肩走着,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喜兒一時紅了臉,好在這夜色深沉,也瞧不見她此時的神色,只得低聲道:“主子說的是,那便這樣走罷。倒是奴婢,連領個路都領不好,真當是有負主子恩澤。”

茱萸“噗嗤”一聲笑道:“想着御醫說,這夜裡看不清物件,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也是常有的事,因而你倒是不用太放心上。你先前提議咱們先去莊子里歇息,也未嘗不可,可不是我執意要去前頭瞧瞧,你才跟着遭了罪,可憐你一張如花容顏,倒是摔的個鼻青臉腫。”

茱萸邊說,邊挽起喜兒臂膀:“這宮裡頭,除了女王,還有誰可依賴呢。也便是只有你了。前次太妃到我這裡要人,我真當是怕得很,真怕她一哭二鬧就把你給要過去了。好在女王深明大義,替咱們主持了公道。否則這會,又有誰會陪着我來這裡呢。”

喜兒道:“主子言重了,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

茱萸笑笑:“是了,這都是分內之事,可是偏巧總是有人不知道深淺。諸如方衿,你以為我不知曉么,她一顆心思,怕是早就在如公主的煙霞堂了。倒不是我一定要留這個丫頭,這樣有二心的人,委實要不得。我只是想着,這既然是動了旁的心思,也不能叫她走的太容易了,顯得咱們紫薇堂倒像是出入有如無人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