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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外,一小姑子在門前掃着落花。張黎兒一身素服,在一旁的石桌上抄錄著佛經,她的面色清淡從容,這些年,在宮外,她倒是覺着比在宮裡的時候要來的舒坦。

“姐姐!”張沐堯遠遠的就看到了張黎兒的身影,一路小跑着上前。

張黎兒見狀,伸手拿出袖中的絹帕,替他擦拭着額間的細汗:“慢些走,跑這麼急作甚,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張沐堯聽她這樣問連連皺眉道:“誒,別提了,最近我有件頂頭痛的事,還需得姐姐出面才好。”

張黎兒一聽,不禁掩面笑道:“倒真是奇了,竟然還有你能頭痛的事來,那可不一般。倒是說來聽聽,姐姐替你想想法子。”

張沐堯苦着臉道:“可不是爹爹,這些天總念叨着,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成日找這京師裡頭的媒婆來做媒,咱們府上的門檻都快被這幫子踩破了。軍中軍務繁忙,可不是好不容易抽了個空回家探親,爹爹就這樣對付我,可比軍中還要苦。”

張黎兒“嗤”的一聲笑:“我道你是遇着了什麼難事,原是如此。沐堯,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年紀了,若說是娶妻生子,也是平常事了。”

張沐堯俊秀臉上顯得有些為難道;“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好隨意就給我指了誰吧?說起來,我如今好歹也是大將軍了,怎麼就連婚事也還做不了主呢。”

張黎兒搖了搖頭:“沐堯,打小但凡你心裡頭裝了事,可就瞞不了我。說罷,你在關海可是有心愛之人了?亦或者,你瞧上了哪一家的姑娘?”

張沐堯一聽,急的紅了臉:“姐姐說起來也是參佛之人了,凈拿我打趣了。”

張黎兒微微笑道:“姐姐也是過來人,哪裡會不曉得你的心思呢?況且我也不是外人,有什麼不可說的。”

張沐堯略略點了點頭:“倒也不是旁人,就是……那從前皇后跟前伺候的鴛鴦。”

張黎兒一聽,臉色一變,忙擱下了手中的筆:“怎偏巧就是她呢,你又不是不知曉,她可是南疆放到咱們鉞國的細作。如今雖說是因着皇上的御命給特赦了,可她仍舊是宮裡的人,你又怎麼好相與的呢。”

張沐堯皺眉道:“情之所鍾,情非得已啊。再說了,這情愛之事,又哪裡是算得着的。從前先皇后在關海營帳的時候,還拿我與鴛鴦打笑,說是要做一對媒,那時我還不屑於議題,如今想來,倒是冥冥之中註定之事啊。”

張黎兒道:“她如今可是在奼貴人手下當差,奼貴人如今可是小皇上跟前的紅人,要從她手下要人,只怕是不容易。”

張沐堯道:“正是了,因而這才特意來找姐姐幫忙的。從前在宮裡頭,姐姐與先皇后最是要好。這小皇上,又最是在乎先皇后的話來,因而你若是幫我開這個口,想來事兒便會簡單很多。”

張黎兒笑笑:“不曾想,竟還有一日,你是為了一個女子來求我。罷了,罷了,世間有情人難做,我便幫一幫你罷。至於這皇上聽不聽,可就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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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九月里,也正是秋闈發榜的時候。這是周昊然登基以來的頭一次行的科舉,但得見了這榜單,一時間,京師內諸人大嘩,議論沸騰。

不少落榜的秀才們義憤填膺,指着榜單上的幾個人名,紛紛指罵考官欺上瞞下,行賄通賄,竟將不認識的草包名字也給放進了榜單。

監生李春生首先發難,憤而檢舉,向李玖詹呈送告帖,請其轉皇帝閱看。又刻寫了揭露帖,投送各衙門,說的正是分房考官樓鄴納賄之事。不久以後,京郊考生薑畫行再寫揭帖遍傳京師內瓦,可謂嘲罵了本次科舉的私舞弊。

此時又傳出,李春生與姜畫行被樓鄴威脅,先後被動用私刑。流言猛於虎,京師百姓情緒被這些傳聞攪動的群嘲激憤。連街談巷議也拿這當作最時興的話題,茶館裡頭更是津津樂道,可謂一浪高過一浪,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新皇帝的好戲。

外頭民情如此,李玖詹府中自然也不例外,雖然李府從來嚴禁下人們談論國事,可是今兒個一個書童、一個茶童,在書房小院的迴廊外處,只圍在一處,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了起來。

“有道是,身體膚髮受之父母,那些秀才們,但凡毀了一二,那都是罪過。可是你們猜怎麼著,那位李監生竟然敢剪去一撮長發去告御狀,大鬧科道衙門,甚至還攔了咱們家老爺的轎攆,如若不是心中怨恨極了,想來也不至於急到如此。”

“這幫庸官,真是不要命了,咱們老爺才說了要行嚴政,這考官就納賄作弊,可不是自尋死路么。“書童不免要賣弄他知道得多,不免得意說:“跟你們說吧,何止是那姓樓的考官,便是一個叫任萬陽的,早就動了歪的。他家考前三個月起,客廳檐下就掛上一個鳥籠,養一隻黃鸝鳥。”

茶童不禁問道:“這可就叫人看不懂了,可是有什麼用意么?”

書童說道:“既是知道他是監考了,那自然就有人找上門去,他就故意當著來人的面,去逗引那黃鸝鳥兒,好不威風,不止大聲訓誡下人,要其好好餵食喂水、清掃鳥籠,還三番兩次說這鳥的珍貴。那來人不免要問:這鳥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大人這樣愛惜?他便說:這鳥可是從天帝那裡飛來的,展翅高飛,可以上達天聽。這話說完,那些上門來的人心下還不知曉么,自然心領神會,還不大捧銀子大捧銀子地送!”

茶童不禁問道:“那有沒有不送錢能榜上有名的主兒呢?”

“傻呀,沒錢,有勢也行。你看咱們京師裡頭,但凡是三品以上的世家大族子弟,不是一個個全都中了嗎?甭說漏了誰,就怕是沒考,這就註定要中了。”書童說道。

“可就苦了有真才實學的寒門子弟了。”茶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