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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雲梅宮內梅枝上頭花苞開的正好,喜鵲嘰嘰喳喳地在枝頭上雀躍。紅酥瓊放,探著南枝一直到了末梢,蘊藉幾多香意,多少情意在裡間。這雲梅宮裡的梅花原是京師城郊的品種,這些日子,周筠生又命人從關海送了一些梅樹苗來,因而今年這雲梅宮裡的梅花,開的別樣的好看。

周筠生的聖旨在頭一日傳到了雲梅宮。周筠生對外宣稱,東山有佳人,在東山之時被他納了側妃,因着才德鮮備,如今又懷有雙生龍嗣,因而晉封為後。賜號“梅”,寓居雲梅宮。而閔氏,因着憐惜她思鄉之苦,因而不日即將送回朝鮮探親。

這京師內的老百姓,當然全然不知這裡頭髮生了什麼,只知道這皇帝新封了一位皇后娘娘,而這位皇后娘娘來自東山。原來的河陽王妃要走了,說是要回朝鮮探親。

這尋常百姓家裡,正室妾室處於同一屋檐下都是不盡的幽怨,又何況是在帝王家。京師的百姓好歹還是見過風浪的,因而皇帝這一道聖旨,也未曾引起世面波瀾來。

就連木橋底下的說書先生,這些日子都百無聊賴,編不出個所以然來,全因為這位梅皇后太過神秘了,這姓甚名誰,長相如何,皆是不為外人道的,實在是毫無談資可言。

滿朝的文武不比外頭的百姓,這上頭的新皇后是誰,當然都知曉。這梅皇后原先是何等的人物,諸臣們都是心照不宣,皆其樂融融地在朝堂上三拜九叩,恭賀皇帝新後之喜。

娶哥哥的遺孀為後,這事要是擱在在關外,自然不算什麼事兒,可是這是在大鉞,一貫講究周禮的大鉞,行的又是儒家那些作派。因而,這私底下總免不了有那麼些書生氣的,又或者素來就看李家兄弟眼紅的,在背後嘀嘀咕咕地議論着什麼。

可也是這幫頗有成見的臣子,如今亦是笑意盈盈地恭賀着新帝新後。是的,當然得笑了,皇帝夜裡派了幾名太監,悄然往京師各府邸跑了一遭。這太監手上雖是沒有聖旨,可卻都帶了口諭與一硃批御紙來。

但凡見了這御紙的,無不嚇得心驚膽顫,個個當場就噤了聲,愣是一句都不敢多言了。這御紙不是旁的玩意兒,偏就是各位達人們私底下見不得光的一些勾當。

但凡為人臣子,若是要為官清廉如李玬那般,也是不多,亦或者過了廉潔這關,可是過不了美人關,賭關之類的亦不在少數。京師內上上下下,哪都是皇帝的眼線,這但凡底下的人做了什麼,周筠生心裡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的。

周筠生回眸看了後位之上的茱萸,今兒個一身全無的艷麗奢華之像,有的不過是質樸華實的一國之母的典儀。

這一身,自然還是由着尚衣局的紅兒親手所制的後服了。那總管事元道憐因着與外人勾結,便賣宮中的綢緞,因而早已被杖刑。這尚衣局總管事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林紅兒的手中。

茱萸先朝時封后的服侍出自林紅兒之手,因而這次也是十分的信任她。囑託的無非就是既要顯托一國之母的典儀來,又不可太過鋪張浪費,這響應的皆是皇帝勤儉的旨意。

茱萸這一身的行頭,也引來了滿朝文武由衷的欽嘆。其衣深青色,上有翠翟的圖樣。衣領上有黑白相間的花紋,袖口、衣邊用紅色的羅為緣飾。腰服大帶,帶與衣色相同。蔽膝隨裳的顏色,上繪翟為圖案,青襪,舄加金飾,白玉雙佩。

頭上雖無盛妝,可也配以九龍四鳳冠,原是要插十二支花,但是茱萸授意減成了一雙,又將兩鬢做寬,額間也不飾以任何圖樣,看着清清白白,因而只是盡顯端莊,毫無艷俗之態。

因着茱萸有孕在身,這些日子也是顯懷了,肚子有些沉,人也格外吃力一些。因而周筠生早早便吩咐了典禮繁複的流程一概都免了。

帝後攜手起身,在此接受朝臣們禮拜,茱萸跟着周筠生的步子,一路緩緩步行到殿外,今兒個難得見了日光,倒顯得這樣的日子裡有些明媚起來。

茱萸側身看了眼周筠生,今兒個他也是一身素樸的黑色袞冕服,那帝王的威嚴之像,卻只留在了殿內。周筠生溫柔地望着茱萸,暗暗捏着茱萸手心,在她耳邊輕聲道:“這下,你可再也跑不掉了。”

茱萸莞爾,只是低着頭,面上瞧着起了些許紅暈。

待得到了雲梅宮,阿德早已領着一眾太監宮女們跪地禮拜:“奴才奴婢們參見皇上,參加皇后娘娘。”

這一聲禮拜,倒沒嚇跑梅枝上的喜鵲,反倒是比清早唱的更歡了一些。自打茱萸回了雲梅宮,這宮裡頭上上下下,多少也擔著心事,如今各個精神氣兒俱在,看着倒是喜氣。

周筠生將茱萸安頓好,便先去了熵邗宮大宴群臣,原本茱萸也該同往,可是周筠生不願她拘禮於這些,因而先行將她送回了宮。

周筠生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些事情,方才戀戀不捨出了雲梅宮。今兒個的燕窩水,周筠生一早便命御膳房炖好了,給溫着,這會才由彩蓮端了上來,一開蓋,還冒着些許熱氣。

茱萸笑笑:“這皇上也真是的,先前說了,一切從簡就好,倒是叫他上了心,日日都親自督查了才好。也虧得他有時間理會這些瑣事。”

鴛鴦道:“可不是嘛,主子這幾日說腰酸,聽聞皇上親自跟沈太醫學起拿捏按摩來,說是要給主子按壓紓解。”

茱萸抿嘴笑笑:“鬼丫頭,你又是哪裡聽得消息。”

鴛鴦笑着望向彩蓮道:“可不是因着咱們宮裡某人,但凡是沈太醫的事兒,奴婢們都得上心些留意着不是。”

彩蓮瞪了鴛鴦一眼:“就數你話頭多。”

鴛鴦作無辜狀:“主子,你可得給奴婢做主啊,這平日里話頭最多的可不就是咱們彩蓮姑奶奶么,今兒個倒是見鬼了,惜字如金似得,反倒顯得是奴婢多嘴了。”

茱萸望了眼彩蓮,這丫頭,今兒個是有些不對頭,眉頭微蹙,似是擔了什麼心事。面上說是笑着,卻也比哭好看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