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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厲聲道:“都給本宮靜下來!”張黎兒少見茱萸如此疾言厲色,一時也止了哭聲。

錦妃道:“娘娘為臣妾着想,臣妾感激不盡。可是您想在這宮裡頭等死,臣妾並不想。不如現下就放各自一條活路,可好?”

淑妃皺眉道:“錦妃,你可要知曉,這擅離出宮,可是殺頭的大罪,如今你堂弟樊少華可還在宗人府裡頭供職呢。”

錦妃聽了,心下一沉,她又何嘗不知,這樊少華的處境。可是如今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她也是顧不得了,“淑妃,你可是有皇長子傍身,再怎麼著,這把火也燒不到你。可我就不同了,自打在王府起,皇上就待我比你們淡一些。這兩年,我也是看破了,這宮裡爭寵,爭名分,我都不要了,如今就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兒,好好活着。”

一語畢,只聽着茱萸對着殿外喊了聲,“阿德,開宮門!派兩個人,送錦妃出去!”

淑妃聽了心下一驚:“皇后娘娘,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茱萸笑笑:“這個人有個人的造化,錦妃是生是死,咱們如今也是管不着了。一切全看天意吧。”

錦妃聽了,熱淚盈眶,直跪下磕了一個響頭:“皇后娘娘再造之恩,臣妾銘記於心,此生都願吃齋念佛,唯願娘娘千秋。”

阿德找了兩個小太監,陪着錦妃從側門出去了。

淑妃瞧了,心下有着說不出的感慨。這皇帝還是山海王之時,錦妃是比她早一年入王府的。兩人雖一直不算和睦,也算是一路同進了這皇宮裡頭,磕磕絆絆也是幾年了。

說起來,她還是羨慕錦妃的,她還願意出宮,去瞧瞧這外面的世界。而她呢,若是離了這皇宮,只怕是一刻都活不下去了。因為除了這宮裡,她哪兒也活不下去。

淑妃一時眼角泛了淚花,昊然不解道:“母妃,您為何哭泣?可是有些嚇着了?母妃莫要怕,凡事都有兒臣在呢。”

昊然的話,叫張黎兒與茱萸心下各有所思,淑妃忙抹了淚道:“無礙的,只是一時眼裡進了沙子,疼的。”

芷若將芷水緊緊抱在身前,臉上有着與年紀不符的穩重與平靜,茱萸輕撫芷若頭道:“是否擔心你母妃了?”

芷若點點頭:“也不知母妃現下如何了。”

茱萸笑笑:“你們倆都不要怕,本宮已經派人出去尋了,只要見着你們母妃,就將她帶來,可好?”

芷水乖巧地點了點頭,芷若卻垂下頭道:“皇后娘娘,真的會救我母妃么?”

茱萸聽了微微一愣,復又溫柔笑道:“本宮也曾這樣渴望地等候過母親,你們在想什麼,本宮又怎會不知曉。不要怕,不論如何,這雲梅宮也是你們的家呀。”

芷若聽了,一把撲進茱萸懷中,只埋着,也不吭聲,茱萸輕柔地撫觸着她的長髮。

周筠生此時,面上早已蒙上了假面,混進了流民群中,暗暗指揮着一干人等如何行事。正如茱萸當初心下所料,這些流民並非一般人,那都是京師城內潛伏着的八千死士,他們都由京師守衛安童帶領下衝進了這最後一道防線。

御林軍原都還在乾曜宮忙着滅火,直見到流民殺進宮裡來,方才有所醒悟,可是此時手上也無利器,眼見着御林軍多半人被殺死,而皇帝至今下落不明,這統領也算是個識時務的,也不願御林軍弟兄們再有死傷,直接帶着大半的人舉手投誠了。

雲梅宮,宮內各人已是十分疲倦,可是誰也不敢閉眼。

破曉之際,阿德忽而撲進了宮內,激動道:“啟稟主子!河陽王來了!河陽王率着勤王大軍進宮來了!”

茱萸本是提着的一顆心,瞬間松垮了下去。她眼前有些虛,一晃神,若不是彩蓮眼疾手快,扶的准,差些就從玉階倒了下去。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熟悉的旋律回蕩在天際,伴着陣陣清風響徹雲霄,茱萸知曉,是他來了。不自禁走下了玉階,顫這雙手,開了宮門,卻見着周昶景紅腫着雙眼,立於門前。

茱萸微微一愣,“皇上……”

周昶景唇角一勾:“你且隨朕來。”

這宮裡人都在說,皇帝失蹤了,也有說皇帝燒死了,誰也不曾料到,他此刻會出現在雲梅宮門口。茱萸亦步亦趨地跟着皇帝身後,也不言語。

周昶景回身,望了茱萸一眼:“走不動么?”

茱萸笑笑:“一夜未眠,臣妾只是有些勞累了。”

周昶景不由分說地牽起茱萸手,從一處暗道而入。這雙沉厚的手在這悶熱的暗道內,卻是冰涼冰涼,好似沒有一點生氣可言。暗道里完全無光,茱萸也不知是走到了哪裡。待得再睜眼時卻是到了大明宮的花園之中。

周昶景如初見時那般,拿了一隻小鐵鏟,在泥里挖着什麼,不一時,只見着他滿面笑道:“你瞧,朕可不是找到了?”

茱萸細細瞧去,卻見是六顆斗大的珍珠,這時方才恍然大悟,那一日,與皇帝初見之時,他原是在尋這珍珠來。

周昶景又從身旁拿來一個木匣,這木匣不似往日皇帝御用那般奢華,反倒就是這般質樸,毫無雕琢痕迹。只見着他把六顆珍珠,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遞予茱萸道:“這是朕,最寶貝的東西,如今就賜給你了。”

茱萸躬身道:“臣妾怎可奪皇上所愛。”

聽茱萸如此說,周昶景忽而大笑起來,笑的淚水都溢了出來,直道:“君子不奪人所愛,那朕偏行這奪人所愛的事兒,可不是卑鄙小人了?”

茱萸忙跪下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並非此意,只是想着,這既然是皇上最寶貝的物件,臣妾怕是有什麼閃失,便負了皇上所託了。”

周昶景單膝跪到地上,雙手輕捧起茱萸臉來。這張平淡無奇的臉,在關海營帳的時候,他便瞧了一夜,“茱萸,倘若,朕不是這皇帝,你還願意同朕在一處么?”

茱萸抿嘴道:“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