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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盡冬來,寒霜滿樹,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年尾,阿狸在凡間也待了大半年了,算起來天上也不過多半天而已。strongmht.la/strong

這一年的冬天雪下的很晚,卻是一場大雪。阿狸從未見過凡間的雪,也不曾見過銀裝素裹的風景,此情此景,讓她從心底感嘆天地造物之神奇。

偶然回頭,發現子清也出來了,抬頭望着飄雪的天空,伸出舌尖去嘗落下來的雪粒。

“冷不冷?”阿狸現在已經了解凡人對寒暑的需求了,順手變出一個透明的球,裡面跳動着藍色的火焰,摸上去暖暖的,把它塞進子清的懷裡。

子清抱了圓球,低聲說道,“等爹爹”。

“是你爹爹快回來了吧”阿狸笑道,“我聽說凡間人都要過年,過年的時候人人都要回家,想必你爹爹也快回來了”。

“嗯”子清重重的點了下頭。

人的願望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子清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這一天晚上,靈華上人突然來了,他還帶了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鬼魂。

阿狸見到許仕源的魂魄之時,着實吃了一驚,子清的爹爹居然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

靈華上人道,“我已經問過了陰差,許仕源從京城返回途中遇到土匪,已經死去七日了,今日是回魂之夜,所以送他返回家鄉。因公主殿下是天神,元神中三道金光他不敢靠近,因此小神才帶他來”。

阿狸轉向許仕源,鬼魂不敢靠近她,遠遠的站在牆角,看着床上熟睡的子清。在鬼魂的眼中,睡夢中的子清與阿狸一樣,身上散發出金色的火光,讓他不能靠近。

“你是想來看他最後一眼么?”

鬼魂點點頭,聲音飄忽遙遠,“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我的清兒,他是個好孩子,別人都說他傻,我覺得他不傻,只是我不能再照顧他了。如今看來他是個有來歷的,又有二位仙尊護佑,日後當不會受苦了。我余願已了,再無牽掛了……”鬼魂的身影隨着尾聲一起消逝了……

阿狸突然感覺到濃濃的悲哀,心中很難受,不是因為許仕源,而是因為子清,如果他知道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真心盼他歸來的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他該多傷心。

該來的總是要來,雖然阿狸和靈華上人不忍心將這個消息告訴子清,幾天後,許仕源的死訊還是傳到了家中。

一時間許家上下悲聲一片,家主亡故,對整個許家都是一個沉重打擊。

許家世代居於此地,但人丁凋敝,雖有幾房親眷俱是宗族遠親,說不上話的。所以許府的一切都由許夫人操持,子清身為嫡長子,許夫人居然連守靈的資格都沒給他。

阿狸不懂凡間的喪儀,靈華上人也不敢告訴她,免得她一生氣在惹出什麼亂子來。

出殯那天,許子林捧着靈位,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在外人看來,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許家的大兒子是個傻子,又怎麼能捧靈呢。

沒有人注意到子清默默地跟在隊伍的最後,直到把靈柩送上山。因為他已經十四歲了,半年的時間已經長得像個大人了。

阿狸預感到許仕源的死可能會給子清的生活帶來變化,但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出殯後沒幾天,許家突然來了一幫人,將各房的僕役都召集到一起,說許夫人已經將這座宅子賣掉了,自己帶著兒子回娘家去了,許府的僕役願意留下的工錢照舊,不願意的即刻離開。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最毒婦人心!上次還是下手太輕了!”阿狸氣的七竅生煙。“你以為把房子賣掉就算了事了?看本公主把這裡變成鬼宅,我看誰還敢住進來!”

阿狸正想念咒把土地拘來。卻見陳婆婆已經收拾好了一個包裹,帶着子清要出門了。

“婆婆,去哪裡?”

陳婆婆抹了一把眼淚,嘆息道,“我的少爺,你好苦的命啊,年紀還那麼小就父母雙亡,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呢?只有去你的外祖家,去依附舅老爺過活了,想當年少爺跟舅老爺家的表小姐是指腹為婚,如今實指望舅老爺能賞口飯吃,結親是不敢奢望了”。

什麼?阿狸震驚了,子清竟然是定了親的!不用說,對方肯定是汐顏公主的轉世。下界以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她險些都忘了自己的初衷。現在想想司命神君收了東海的賄賂,肯定是要辦點實事的,指腹為婚確實是個好辦法。

想到此阿狸瞬間改變了態度,而此時子清望向他,那種眼神彷彿受驚的小獸一般,看的阿狸心裡一顫。

“放心吧,不管到哪裡,仙女姐姐都陪着你”阿狸湊到他耳邊說道。

子清輕輕的點頭,神色安定了不少,跟在陳婆婆身後,走出了許府的大門。

子清的外祖家住在百十里外的梵歌城,儘管有官道相通,但一老一少,步履緩慢,路上積雪融化,雪水混着泥水,走不了幾步腳上的鞋襪便都濕透了,這樣的走法不知何時才能到梵歌城。

幸而遇到了一個好心的車夫,趕着一輛馬車正好要前往梵歌城,願意帶他們一程。

陳婆婆千恩萬謝的帶子清上了馬車,感嘆道,“您真是個好人吶”就是長得丑了點。

子清當然認得出趕車的是他的先生,他知道仙女姐姐和先生都是天上的神仙,仙女姐姐曾告誡過他,永遠不準說出神仙的秘密,否則神仙就會消失不見。

阿狸坐在前轅上,手指輕輕一點,馬車便以十倍的速度向前衝去。而車裡的人卻沒感覺到任何異常。

陳婆婆再次感謝道,“趕車的師傅真是個好心人吶,要不是您捎我們這一程,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城裡呢。不過看着師傅您眼生的緊,不是桑梓鎮的人吧?”

“婆婆好眼力”靈華上人笑道,“小人是梵歌人氏,送主人去鄉下莊子里住,放空車回來的。不知您兩位這冷天凍地的,因何事要進城啊?”

“唉!”陳婆婆重重的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們是桑梓鎮許家的人,這是我們許家的大少爺,前幾日老爺沒了,太太回了娘家,家產也都賣了,只因大少爺不是太太養的,所以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沒了辦法,老太婆才要帶他去城裡投奔親戚”。

“這事我也略有耳聞,您老節哀順變,不知此去要投靠城中哪一家啊?”

“就是城東甲字巷陳家,陳家老爺是我們先太太的兄弟,也就是大少爺的親娘舅,如今也只能去投奔他了”陳婆婆說著又留下淚來。

“哎喲,陳家可是城裡有名的大戶,又是至親,想必到了那一定會有所照應,您老就別難過啦”靈華上人寬慰道。

“唉,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家裡縱有千般不好,也好過寄人籬下。人都說娘舅親,可終歸是外人,再親也親不過爹娘啊。到了那也不圖他有什麼照應,能賞口飯吃就算不錯啦”

陳婆婆的這幾句話就像一根刺,猛的扎進阿狸的心裡,讓她心裡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她不就是寄養在舅舅家么?

從前天帝沒有孩子,視她如親生,天庭上下都稱她為公主,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後來天后有孕,有人開玩笑說,天庭要有真正的公主了,她這個假公主也要讓位了,那時候她還小,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況且後來天后生了個小太子,也就沒有人再說這樣的話了。如今想想,若是天后真的生了女兒,她還能在天庭做她的阿狸公主么?

“吁~~”車把勢一聲長嘯,一勒馬韁,馬車變成正常行駛,前面不遠已是梵歌城。

進得城門,繞過城中最繁華的大街,走不遠便到了一個高門樓,漆黑的大門鑲着銅釘,門口有兩個小廝看門。

陳婆婆下得車來,又對車夫千恩萬謝,目送馬車走遠,才湊近門口,向兩個小廝道,“勞駕,去通稟一聲,就說桑梓鎮許家大公子來看舅老爺來了”。

“許家?”其中一個小廝斜眼看了看,不屑道,“前兒來信兒說,許家人都死絕了,哪來的什麼大公子?”

“哎哎,可不敢胡說,”陳婆婆臉上變了色,拉着子清道,“這位小公子是府上大姑奶奶的兒子,府上的表少爺,再敢胡說,見了老爺撕爛你的嘴呢!”

另一個門房小廝略長几歲,認得陳婆婆,知道她是當年姑奶奶的奶娘,一同陪嫁去的許家。只是大姑奶奶早已死了,就連她生的孩子也沒了,怎麼又冒出來一個表少爺?想來這事有蹊蹺,趕緊讓陳婆婆到門房暫坐,自己進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