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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日,所有人都起的很早。無光坐在屋頂上,看上去一夜未睡,老主持黎明即起,將寺內各處打掃的乾乾淨淨。

阿南已經可以勉強起身,扶着牆走到門口,坐在那裡等着看日出,阿狸也陪他一起。

日出東方,朝霞滿天,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太陽升起了,總想多看一眼。

此刻的阿南已經是一個憂鬱的少年,眉目雖然精緻,卻凝聚着散不開的愁郁,緩緩的開口道,“我還以為神仙是無所不能的,看來並不是這樣。”

“無所不能……怎麼可能,神仙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即便是東華帝君也要渡劫。神仙不能違背天規,不能違背天地之道,不能違背師命君命,比凡人受到的約束還要多得多。”

阿南獃獃的望着天邊的雲霞,“人說,凡人的命是天註定,做神仙起碼能自己掌控命運,不用在面對生死輪迴,所以人人都想成仙。”

嚴格來說,神仙的命運才是天註定,凡人的命運是由司命神君註定的。山頂蜂巢崩塌,裡面的蛹必定也已經砸成泥了,阿南此刻心如死灰。阿狸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聽到此忙說:“你和我回青丘吧,以你的天賦,假以時日必定能修成個地仙。”

阿南把頭埋在膝蓋上,無聲的哭泣。阿狸只能輕拍着他的背,希望他哭完能夠好受一點。

老主持請他們過去用早膳,此刻誰還有心情吃飯?但不忍辜負老主持的一番邀請,想着廟裡已經斷糧,不過是過去喝碗粥而已,到了膳房才發現,桌子上擺的滿滿當當,甚是豐盛。

“這……哪裡來的青菜和米?不是早就吃完了么?”阿狸疑惑道。

老主持笑的眼睛眯了起來,“貧僧也不知,就是今日早晨,習慣性的去看送供奉的小門,就有滿滿一籃的菜蔬和大米放在那裡。”

“什麼?!”阿狸不禁驚叫出聲,陸公子也凝眉不解,那個小門在內側,完全籠罩在滅世之光下,根本不可能有人接近。

正當此時,突然想起了一陣敲門聲,更是讓人驚懼不已,因為敲門聲是從內側的門響起的,這個時候,誰會從鎮子中來?

真是無知者無畏,老主持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開門,阿狸悄悄的往陸公子背後移了一下,用不着什麼直覺,她也曉得門外必定不是簡單的角色。

門開處,老主持將一個人讓了進來。

好俊俏的小和尚!阿狸心中暗嘆,要說她最近真是有眼福,崑崙主和陸公子都是絕色美男,君慕清跟君慕洛雖然是凡人,但也脫不了仙姿,阿南雖然年紀小,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呢。眼前這個小和尚大約剛成年的樣子,身量不高卻有神仙風骨,更兼生的儀錶不凡,眉目如畫卻不失意蘊,嘴角含笑卻透露出疏離。這種感覺就像初見陸公子的時候一樣,讓她頗有些驚艷。

“師……師父?”無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直的盯住來人,踉蹌着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緊緊的抓住小和尚的衣角。

“師父,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我還以為只有死了,才能再見到師父……”

被無光扯住衣角痛哭的小和尚,並沒有被嚇到,而是慈愛的撫摸着無光的光頭。

難道他真的是……阿狸不敢想象,悄悄的從背後抓住陸公子的衣角……

陸公子反手將她揪了出來,淡笑介紹道,“這位就是地藏王菩薩,你可識得?”

“地……地藏王菩薩?真是寶相莊嚴啊呵呵,”上次在冥界見到的菩薩是一尊巨大的不動金身,強大的威懾力下她也根本沒敢看菩薩的長相,沒想到菩薩的真身竟是如此的……寶相莊嚴。

阿狸正要上前去見禮,卻被陸公子攔住了,“不必於他行禮,因為他是我們的敵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他便是地藏王菩薩將要成魔的一念,終於化成了人形。”

怪不得,他雖然是個僧人打扮,眉宇間卻有一絲邪氣,沒錯,就是邪氣,她初見陸公子之時,也曾被他眉宇間的意蘊所吸引,後來他原形畢露,她方知道那才不是什麼意蘊,分明就是與清明眉目格格不入的邪氣。所以方才那一句寶相莊嚴,她說的很違心。

小和尚也並不生氣,只是微笑道,“不管是魔還是佛,我都不願與你為敵。也罷,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就算你要多管閑事,也要顧及一下她吧。”

阿狸覺得他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她不想死在這裡啊,默默的看向陸公子,發現他目光灼灼,沒有半分要妥協的樣子。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凡間有句話怎麼說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神仙亦是如此,生死各在天命,阿狸你可害怕?”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既然陸公子把話都說出去了,阿狸自然不能給他丟臉,當下朗聲道,“正所謂正邪不兩立,阿狸縱然法力不濟,也要殊死一搏,不能丟了天庭和青丘的臉面。”

“原來你如今是青丘的小狐狸?”小和尚笑看着阿狸,“我們曾見過的。”

什麼意思?她在冥界拜訪地藏王菩薩,不過是一天前的時間,如果他一直在這凡世間,又怎麼會見過她呢?

無光見師父不理會自己,便哭叫的更大聲了,趁此機會阿狸悄悄問陸公子,“他只是菩薩的一念對不對?那他會知道些什麼?”

阿狸的聲音雖小,卻沒能瞞過小和尚的耳朵,“什麼一念?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所見便是我所見,他所聞便是我所聞。”

阿狸卻不以為然,“既然分出一個他來,可見他與你終究是不一樣的,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他是普度眾生的菩薩,而你只是個心魔而已。”

“沒想到你對佛法還甚有研究,”小和尚冷笑道,“即便此刻我不是他,但只要他消失了,這世間就只有一個我而已,我,自然就是菩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