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青璃宮的氣氛有點壓抑。這些新分來的小仙侍仙娥們尚未對天宮失去好奇心，正是歡快熱鬧的時候，青璃宮的主子又是個不講究的，仙官也是個散漫的，眾人頗感輕鬆自在。不曾想這幾日阿狸公主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不再窩在屋子裡睡覺吃飯玩耍，從早到晚都在宮裡走動，或是發獃，或是盯着某個人不動，眼神或凌厲或空洞，脾氣時好時壞，有時直到深夜仍在屋頂上枯坐。

一天深夜，青燈終於受夠了這種折磨，端着酒壺酒杯上了屋頂，小心翼翼的挨近阿狸。

“公主最近好像有什麼心事……”

阿狸只抬頭望着頭頂的天空，層層雲霧掩映中的是一座座宮殿。

“公主最近好像有什麼心事……是不是跟元渡卿有關？”自從那日公主向他打聽了元渡卿的事，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有，但不止是他。”阿狸終於有了反應，“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青燈無言以對，畢竟他才剛來，並不了解公主殿下的心事，沉默片刻，試着問道，“是不是跟東華帝君有關？”他偷偷的打聽到，原來自家公主曾對東華帝君芳心暗許，做下許多殷勤之事。

“有啊，但不止是他。”阿狸仍舊是這句話。青燈卻很得意，以為自己一下子就猜中了公主的心事，真乃是個奇才。

“聽說帝君元神受損正躺在紫宸殿養傷，公主是不是十分挂念想去探望於他？”青燈一臉八卦的樣子讓阿狸覺得心累，她就那麼像花痴嗎？額，雖然以前是有點像。

阿狸不語，青燈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想沒有錯，便更加來了興緻，“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當然是凡間的說法，但是，放在神仙身上也是可以的。咱家公主如今剛成年，此事倒是不急，好事多磨嘛不用如此掛心。要我說，東華帝君長得那是沒的說，只是眉宇之間太過冷清，太有些清心寡欲了。”

阿狸點頭，確實如此，不過她當時喜歡的正是帝君這種清冷的氣質。不過——“你見過東華帝君？”阿狸轉頭問道，當日她離開青丘時，青燈還未參加選拔仙官的考試。而彼時東華帝君已經離開天界去渡劫了，後來渡劫失敗元神受損必定是直接被接進了紫宸殿，他一個小仙官如何能見到？

“見過啊。”青燈毫不在意的說道，“不過不是現在，幾萬年前吧，那時候我才是個剛化形的小仙呢。”

阿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是說，東華帝君到過青丘？”話說完又覺得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青丘是仙界，雖由狐君管轄，但帝君三界至尊，什麼地方去不得。

“來過，好像只來過一次吧。”青燈眯着眼睛回想久遠的往事，“那時候我還在藏書洞內修行，東華帝君前來找狐君有事商量，好像待了很久呢。”

“我父君？”

“不是，”青燈搖頭道，“是上一任狐君。”

阿狸又一次感覺被雷擊中了，手緩緩上抬，圈住青燈細細的脖子，突然收緊道，“說，你究竟活了多大歲數！”

青燈吱哇亂叫摔下屋頂，呻吟頗久才弱弱的說道，“我也不知道……總之也就幾萬年吧。”

“胡說，”阿狸飛身而下，居高臨下的逼視他，“上一任狐君是九霄狐君，他八萬年前就灰飛煙滅了，我看你怕是有十萬歲了吧！”天哪她居然選了個十萬歲的仙官，跟她父君一樣年紀，每日里還在她面前扮可愛，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不不，沒有那麼久，”青燈七手八腳的從地上爬起來，“九霄狐君雖是八萬年前退位的，但他不是當時就灰飛煙滅了，那是後來的事情了。”

是這樣……阿狸突然眼睛一亮，“這麼說，你是親眼見過九霄狐君長相的了。”

“自然，”青燈被她看的發毛，生怕她又要做什麼過激的動作，默默退後兩步。“我就是狐君藏書洞中化生出的字靈，也一直在那裡修鍊，與狐君是極相熟的。”

這次阿狸沒有再掐他的脖子，而是拽住他一路瘋跑進了書房。

書房久未有人用過了，雖然時常打掃不至於布滿灰塵，但筆墨紙硯一時卻湊不齊，好不容易湊齊了，阿狸忙不迭的開始畫畫。

終於，在第一道曙光透入殿中的時候，她的畫完成了。

青燈被踢醒，眼前一片烏黑，嚇得他猛退兩步才看清楚眼前是一張畫，公主殿下正等着他的評價。

“像不像？”

“誰？”青燈茫然。

“九霄狐君！”

嗯……青燈在忖度，從哪個角度去表達會比較好一些，半晌，在公主的殷切注視下，他終於開口道，“這幅畫，神韻是有的。就是墨稍微重了些，雖然臉都看不清了，但看這氣質就很像狐君。”

看了看手中的畫，阿狸有些泄氣，她試着像崑崙主一樣隨手化物，在空氣中結出一個陸公子出來，卻毫無結果。

正在發愁的時候，只見青燈走到書桌前，提筆刷刷點點，不一時，一副線條勾勒的人像便成形了。

不得不說青燈的畫工還是了得，他的記憶力也是不錯，幾萬年過去了，依舊能準確的描繪出故人的容貌一絲不差，正是阿狸在凡間認識的陸公子。

“原來是他……果然是他。”阿狸捧着畫像念念自語，她早就懷疑了，所以來天界之後，從未將虛花斬示人。畢竟在天界，九霄狐君是已經灰飛煙滅的了，然而他又出現了，其中必有隱情，這虛花斬是他贈與，也不能輕易暴露。

“你知不知道九霄狐君叫什麼名字？”阿狸問道。

“這個嘛……”青燈似乎有難言之隱。

“知道還是不知道？”阿狸雙手成爪襲向他，青燈連忙蹲下。

“我不知道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我本來不應該知道，因為狐君沒有告訴我，但是我是字靈，藏書洞中只要有文字記載的東西我都知道，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是該說知道還是不知道……”

“閉嘴，他是不是叫陸吾？”阿狸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