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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被困在九炎蓮花陣中的時候,無數次的想到這個問題,為什麼她那麼輕易的相信君慕清的話?

因為他們是朋友,因為他曾於子清曾同用一體,亦或是因為他是白霽的轉世,到底是天神轉世,本性不會壞到哪裡去吧。其實最重要的是,因為他是個凡人。

一個凡人,生來不過幾十載,於神仙而言,不過一瞬爾,縱然活的精彩無比,攪得天翻地覆,在神仙看來也不過如螻蟻一般。

永遠不要輕視凡人,已經記不得誰說過這句話,於阿狸而言,永遠也不會再忘了這句話。

她在明桑樹洞中穿行了很久,所到之處蠕動的根須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彷彿在指引她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道路終於到了盡頭,一瞬間阿狸以為自己走出了樹洞,腳下是堅實的土地,頭頂是星光閃爍的蒼穹。

只是一瞬間的恍神,隨即反應過來,這並不是真正的星空,因為太近了,即便是在天界的望星台也看不到如此近在眼前的蒼穹,更何況是凡間。

手可摘星辰,此情此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奇怪,她何時如此近的觀過蒼穹?蒼穹中的每一個星子,都代表一個上神寂滅之後的神光,神光無形無質,只是一片虛空,如果道行不夠的神仙,過分靠近蒼穹,會被吸走法力,擾亂神智。

阿狸試着靠近那些閃爍的星子,發現它們竟是無數閃爍不定的魂光。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會有這許多破碎的魂魄碎片?

“難道這裡是……蒙界?”阿狸不禁失聲道,據說三界之外尚有蒙界,靈魂的碎片會在蒙界重新組合成新的魂魄。但阿狸從未聽說有誰真的見到過蒙界……

“錯,這裡不是蒙界。”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到了阿狸,猛回頭,面前站的是一位白衣的男子。

“木華?”阿狸驚呼道,隨即轉念,“不對,你不是木華……你到底是誰?”

眼前的男子與樹妖木華面貌無二,但那眉宇間的滄然與虛空,絕不是木華所有的。

“你說我是誰,我便是誰。”男子伸出手來,手上擎着一朵盛開的白色木槿,隨意將花枝插入阿狸的發間,阿狸一時發愣,忘了要避開。

“這位客官,茶涼書也俗套,但我算命可是很準的。”

“你你你……你是那個河伯!”阿狸恍然大悟,“是你把我弄來這裡的!”

“然也。”

“可你究竟是什麼人?神仙?妖怪?”

男子淡然一笑,“神仙還是妖怪,時間太久我也記不得了,我只是在此處等候一個人。”

“那木華……是你的子孫么?”

“何有此問?”

“你看你也是樹妖,又活了很久,肯定子孫滿天下了,說真的你跟木華長得還真是像。”

男子失笑,“你真的想問這個問題么?”

“不,”阿狸搖頭,“我其實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我弄來這裡,你為什麼變成木槿花妖接近我,又為什麼莫名其妙的逃走?還有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走出去,明桑樹精真的能再造凡人肉身么,我怎麼才能拿到它?差不多就是這些。”

男子默默的聽完,沉思片刻緩緩道,“我於你講個故事可好?”

“好!”不好又能怎麼樣?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我還是個人……”

“原來你曾經是個凡人啊。”

“不記得了,那時候天下大亂,妖魔橫行,天災不斷,地動頻繁,民不聊生。人間已成地獄。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卻無動於衷。”

“不會啊,若是有妖魔危害人間,自該有司戰天神掃平才是,而且我也沒聽說過妖界什麼時候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男子扶額道,“我都說了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另外你再要打斷我的話,我就不再講了。”

阿狸捂住嘴,示意自己不再插嘴,男子才繼續往下說。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卻無動於衷。這時候,凡間的修仙者中出了一名奇女子,她天賦異稟法力無邊,經歷重重磨難,花了數千年的時間,肅清了妖魔。彼時她的法力已可通天,天界恐她動搖天庭,出兵討伐於她,雙方交戰於若水河畔。”

若水河畔……難道她做的那個夢,竟是那女子的經歷?

“後來呢?”阿狸忍不住問道。

“後來,那場仗最終沒有分出勝負,東華帝君親來詔安,授之以天地正道,那女子受其感化,做了神仙。在她臨走之時,念及數千年來跟隨她征戰,死去的凡人兵士何止萬萬,尤其是死在妖魔法術之中,神兵刀劍之下,魂魄殘缺,灰飛煙滅,再無來世。她心生不忍,便留下了一根肋骨,其中封了自己的一成法力,與那些陣亡將士的遺骨一同放入靈鷲山地脈極陰之處,供養那些支離破碎的魂魄,想着總有一日送它們再入輪迴。而我,只是一個守墓人而已。”

故事聽上去倒是一個好故事,只是,“天界與凡間交戰,應該是個大事件才是啊,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都說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時候恐怕你的娘親還沒出生呢。”

“那你說的那位女仙,她是何人?可有名頭?”

“或許有吧,但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她叫什麼名字?”

“不記得了……”男子眉宇間露出迷茫,“時間太久了……”。

“我不信,你記得那麼長的故事,沒道理卻記不得主角的名字。”雖然他看上去不像是撒謊,阿狸還是有些不相信。

“我是個守墓人,墓志銘總還是背的下來的。我受命在此守護,非主上之命不得出。”

“那你豈不是很久很久沒有離開過這裡了?那你的主上也有點殘忍了。”

“不……”男子臉上泛起淡淡的笑,眼神中突然有了神采,“我記得那天,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就站在這裡,鬢邊插着靈鷲山中盛開的木槿花,笑着跟我說,東極山的青麟果快熟了,到時候我們乘一艘大船,就慢慢的乘風而去……可是……”他神色突然灰敗,“可是我再也沒有等到……你抬頭看頭頂蒼穹中的空虛黑暗,那裡本是最亮的,主上的肋骨化成的圓月,就在那一日,徹底的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