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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家堅持認為他們是貴客,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寺內僧人眾多,一番拜見下來頗花了一些時間,等拜見完畢,日頭都偏西了。

眾僧都散了下去,只留戒遲大師和幾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相陪,阿狸終於有機會開口了。

“不瞞大師,我們此次前來,除了敬香禮佛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大師。”

“施主但講無妨。”

“是這樣的,我有一位遠房親戚,聽聞曾在貴寺出家,我等此次造訪,也是想順便詢問他的消息。”阿狸發現自己說謊的功力又加深了很多,簡直是信手拈來,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施主可知他的法號是什麼?”

“這個……我是知道他的法號,但是我剛才問過法明小師父,他卻說寺中沒有這個法號……”

“施主不必說了。”戒遲大師聞言面上神色突變,嘆了口氣道,“如果貧僧沒有猜錯,幾位施主是前來尋找戒色師弟的吧,實不相瞞,戒色師弟當年確實在寺中剃度出家,但是過了沒幾年,他便受不了修行之苦,不能遵守清規戒律,被當時的方丈師兄責罰了幾次,他竟離寺逃走了。我梵天寺向來以弘揚佛法為本,對弟子的佛性要求甚嚴,從來沒有發生過弟子私逃的事情。當時我本欲派人去追訪,方丈師兄卻說他塵緣未了,但佛性還未失,將來有一天他還會回來。但此事畢竟不光彩,戒色的法號雖未勾除,寺內僧眾卻絕少提起他,因此這些年輕的小沙彌皆不知還有此人。”

這……阿狸不曉得她那句話說的不對,讓戒遲大師以為她是來尋找什麼戒色和尚的,當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聽陸公子悠悠道,“大師怎知我們是來尋找戒色大師的?”

戒遲大師站起身來,走到陸公子身邊,伸手拉住一直躲在陸公子身後的醉羅漢,嘆息道,“從初見三位,便覺得這位施主有些面善,方才施主又說來尋人,我便一下子想到了,這位施主的樣貌與戒色師弟竟有五分相像,想必是師弟家中的兄弟吧。”

阿狸恍然大悟,原來醉羅漢竟是私逃離寺的戒色和尚!是這寺里出家的僧人,而不是如他先前所說只是掛單和尚。好你個醉羅漢,膽子也太大了吧?

阿狸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醉羅漢,只見他一邊點頭一邊不動聲色的掙開戒遲大師的手,忙道,“是是是……確實是家兄出家多年,做兄弟的也很是想念,本想來寺中看看他,誰知他早就不在這裡了,既如此,我等便不打擾了。”

“不不不,”戒遲大師說道,“不管怎麼說,戒色師弟是從寺里消失不見的,雖說他佛心不固,我這個做師兄的也疏於教導,要擔負一定的責任。施主遠道而來,且又是我寺中貴客,雖未能如願,也請在寺中盤桓幾日,讓貧僧盡一盡心意也好。”

“不用麻煩了吧……”醉羅漢一心想逃,阿狸悄悄的按住他,低聲道,“你這樣着急走,反而會讓戒遲大師懷疑你的身份,明不明白?”

醉羅漢忐忑不安的坐下來,如此寒冷的天氣,他光頭上的汗竟一滴滴的滑了下來,想來他本以為離寺已經很久,自己的樣貌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加上這頂帽子的掩護,根本不可能被認出來,可惜這個戒遲大師看着有些耳不聰目不明,記憶力和眼力卻還不錯。

阿狸穩住醉羅漢,一心想問無光的事,只是被醉羅漢這麼一攪和,讓她如何問的出口?難不成說她是專門幫人到寺廟裡找親戚的?

“大師,聽聞貴寺的方丈法號為無心,前任方丈既然是大師的師兄自然是戒字輩,那想必戒字輩下面便是無字輩,然後方是法字輩吧?”阿狸決定採用迂迴戰術,旁敲側擊的打聽。

“並非如此,”戒遲大師說道,“本寺法號元悟戒法,本沒有無字,至於無心方丈的法號,乃是前任主持戒相師兄所定,其中有何深意,貧僧也不得而知。”

“那寺中沒有過其他法號中有無的僧人么?”

戒遲大師緩緩搖頭,阿狸的心也沉了下去。

“有的,”前來奉茶的一個小沙彌突然說道,“師父忘了么?前幾日弟子去藏經閣幫忙整理經書,正好幫師兄謄抄三代以來弟子的花名冊,見到上面有一個法號叫無光的,算起來應是師祖一輩。”

“法嚴不可胡說,”有一位老僧嚴肅道。“貧僧自幼在寺中,乃寄名出家,從未聽說過無光二字。”

這位老僧的座位在最裡面,也未曾說過話,是以阿狸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此刻注目發現他年紀已經很大了,雪白的眉毛垂到頷下,鬍子已經垂到腹部,少說也有個九十多歲了。

“師祖息怒,弟子不敢,但弟子確確實實看到了,無光那兩個字,就寫在元真方丈下面第一個位置。”

此言一出,眾位高僧都面露驚疑,方才那位師祖更是不相信,“這怎麼可能呢?貧僧雖然入門最晚,不是元真方丈的入室弟子,但也曾受過他的教導,更是親眼見到大師兄悟道大師繼任方丈,就連那花名冊,也曾閱過數遍,都不曾見過什麼無光。”

老師祖與小沙彌各執己見,戒遲大師只好讓人去藏經閣取來了花名冊的原本,由於年深日久,紙張粉化已經很脆弱,小沙彌將花名冊捧到老師祖面前,只見他顫顫巍巍的翻動着書頁,終於翻到一頁,只看了一眼便驚呼倒地。

趁眾人忙着攙扶老師祖,阿狸拿過花名冊一看,果然,在元真方丈的下面,並排列着五個人的名字,第一個便是無光。

“這不可能……”戒遲大師也是難以置信,“這花名冊我曾看過,元真方丈有四位入室弟子,這也是寺中人盡皆知的事情,怎麼會突然多出一個來……而且看着墨跡也不像是後來加上去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此刻阿狸心中卻已經明了,眾人雖不知,無光卻真實存在過,只不過他的記憶,與現實有所差別,正如時間上的差異一樣,他以為自己曾在這裡做過和尚,但那只是幻象而已,是由菩薩為他築起的幻象。

不管怎麼說,在元真的心中早已有了他這個弟子,不管是人是妖還是凶獸,既然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給他一個名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