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溫度適宜，因為有央空調提供暖氣。
范堅強半躺在客廳的條形沙發上，看着電視里的早間新聞。
周笑笑抱着左小腿，縮在斜對面的單人沙發里，盯着正在看電視的范堅強。
兩人默不作聲，像約定似的。
“昨天下午，副省長周為軍，在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劉一明，及省政府秘書長王兆剛的陪同下，會見了到訪的美國芝加哥市盧普工業區的商界代表——”電視，早間新聞的播音員的言語，與往常沒什麼區別，總是那麼規範而清晰。
自然，這樣的新聞，無法使人聽着悅耳，更無法吸引觀眾的眼球。
不過，在這間相對安靜的室內，作為唯一的電視觀眾，范堅強看着新聞，倒是想起了什麼，於是將視線從電視屏幕轉移到周笑笑的臉上：“笑笑，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周笑笑頓時來了精神，放下抱在手的小腿，並盡量保持坐姿端正，笑道：“什麼事呀？問吧，儘管問啊”
“呵呵，那麼嚴肅幹嘛？放鬆點兒。我覺得，你還是抱着小腿比較好，看起來更自然，”范堅強首先呵呵一笑，說了些題外話，待周笑笑聽話地照做後，眉頭一皺，道，“我聽說，你們家的家境其實很不一般，有這回事嗎？”
起先，周笑笑一愣，不過馬上就笑了，儘管笑得有些不自然：“我們家的家境很一般啊，我早跟你說過的。我爸在——”
“你爸在青河財政局，你媽在青河人事局，都是普通幹部，是這樣吧？”不等周笑笑說完，范堅強就接話了，一邊說，一邊笑，“我就是聽別人說，你爸和你媽其實不普通，才這麼問你的。當然了，這屬於你個人的**，你完全可以不回答的。我還記得，你說過，小時候是跟着外婆過的，一直住在鄉下，是吧？”
周笑笑輕鬆了很多，也跟着笑：“別人說的話，是不可信的。我告訴你啊，別人也跟我說過，說你這個人很壞的，是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可我一聽就是假的，完全不相信。至於最後那個問題，我可以鄭重地回答你，是的，我小時候確實跟着外婆過的，一直住在鄉下。怎麼？你想同情我呀？”
范堅強鬱悶，心道：同情，也是需要條件的，我有同情你的條件嗎？
不過，話到嘴邊，便是：“咱不說同情的事兒。對了，說我居心叵測的人，怕只有一個人。但是呢，這個人，不提也罷。這樣，那我就直接問你，你到底答應了劉榮貴什麼好處？”
周笑笑咬了咬嘴唇，再皺了皺眉頭，最後才像下了決心似的，看着對面的男人，道：“其實，我覺得，你問的還是屬於個人**問題。不過呢，我決定回答你。我有個親戚，她是搞貸款的。那次晚上吃飯前，我聽說劉榮貴手裡資金短缺。於是，我就跟他說，有機會可以幫他搞一搞，搞多少是多少。大概，就是這樣。”
聽在耳朵里，范堅強低下頭去，吃吃直笑：“徒弟當面騙師傅，該罰。笑笑，有個事實，你其實應該清楚，劉榮貴幫了我很大的忙，一直在幫忙。我個人認為，他幫我的忙越大，你給予他的好處，也會越大。以劉榮貴目前在新區的攤子，一般性的小額貸款，屬於杯水車薪，他是看不上的。說實話，真正在幫我的人，是你，像個幕後推手一樣。但是，我總覺得，我現在做的，是攪渾水，越攪越渾的水，是不該牽涉你進來的。笑笑，我希望你能退回去，真的”
周笑笑不抱小腿了，直接將身子往裡沙發里縮了又縮，然後腦袋側靠着沙發背角，看着半空的水晶燈飾，像在自言自語：“有很多人，他們或事業有成，或正在期待事業有成，當你跟他們交談的時候，他們會有意無意透露自己的想法。概括起來呢，基本就是，一旦定下目標，便不會向後看了，只會向前，不斷地向前。你跟他們比較起來，缺的不是決心，而是不向後看的狠心。我跟他們比較起來，缺的就太多了，畢竟我是女人嘛，沒有什麼野心。堅強大哥，我要不要退回去，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你應該多為自己想一想。我不喜歡一走出來就滿身光環的男人，卻希望看到你一身光環地走到大家跟前，哪怕只是經過笑笑的身旁。即便你不再理我了，我都覺得欣慰。因為，看到自己愛着的男人，能夠展現出最男人的一面，對我來說，是件想想都覺得驕傲的事情。”
聽到這裡，范堅強怔住了：這些話，能從周笑笑的嘴裡出來，實在叫他感到意外
他抽了支煙，笑着說：“我怎麼覺得，自己其實是一株盆景。有一個小姑娘，屁事不懂，卻從早到晚，不停地給咱施肥、鬆土、澆水，末了把咱捧到大街上，挺着個豌豆胸，對經過的路人，驕傲地說，看吧，這是我培育出來的一株野草——”
周笑笑猛然坐起來，大呼小叫道：“什麼呀？我是豌豆胸嗎？堅強大哥，你太壞了吧？”
范堅強自顧偷樂：“我又沒說你是豌豆女，你急啥呀？說你是豌豆胸，那是誇你呢要不，咱說你是包子胸，你樂意不？成，咱以後呢，私下就叫你包子——”
這邊正一邊偷樂，一邊敘說著，周笑笑那邊已經起身，直接撲身過來。
於是，原本相對安靜的室內，傳響起一片熱鬧的笑聲，以及糾纏不清的肢體“衝突”。
不多時，周笑笑縮在范堅強的懷裡，一手捉着他的右手，一手把玩着他的指尖：“堅強大哥，笑笑願化成一座石橋，經受五百年的風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你從橋上走過!”
這句話，范堅強聽過，語出《石橋禪》。
本是一男子表達對女子的愛，銘心之愛。
卻未有料想，被周笑笑表達了，表達在他的面前。
於是，他決定轉移話題：“笑笑，小尼姑的事，怎麼樣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