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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醜婦人踩在水窪中,渾身都濕透了,她走在殘破的街道上,渾然不覺,一步一步向幽深的地方走去。

余道也是藝高人膽大,緊緊綴在老婦人的身後,沒有落下半步。

一連走了數百步,乾枯的聲音響起:“到店了,客人”

余道聽見聲音,舉着傘,護着肩上的白貓,探頭望過去。

一幢二層的閣樓出現在他眼中,閣樓略小,是木質結構,樣式和巴蜀地區的不太一樣,有些吊腳樓的樣子。

醜婦人先走到屋檐底下,然後靜靜的望着余道,等他上來。

即便余道是個修士,此時被醜婦人這般盯着,心中也升起了滲人的感覺。他面上一笑,裝作遊方道士的模樣打了個稽首,然後低頭走上台階。

老婦人見余道走了上來,這才轉動眼珠子,面向緊閉的木門,扣起門上的把手。

啪嗒啪嗒、門把手撞擊着木門,“開門。”醜婦人叫着,聲音像是老貓一般虛弱。

過了半晌,風吹得醜婦人手中的火把都要熄滅。

“吱呀!”木門忽地向內開,一個提着紅燈籠的老漢探出頭。

老漢的臉被紅燈籠照得發紅,有點像是抹了胭脂的紙人木偶,他的眼神十分獃滯,面色乾枯,一臉腎水枯竭的模樣。

老漢瞅見醜婦人身邊的余道,眼睛像是燈花炸裂般亮了一下,他略急促的說:“有客人!”老漢的聲音沙啞且虛弱。

余道瞧見老頭,略微感應,發現他也是一個凡人。余道輕眯眼睛,面色如常的做了個稽首,說:“貧道路過此地,希望能借宿一晚。”

老漢佝僂着身子,目光緊盯着余道,口中說:“借宿,甚好、甚好。”說完話,他的眼珠子還掛在余道的臉上,一時半會兒挪不開。

余道被老漢盯着,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口中說:“貧道臉上可有臟物?”對面一個老頭,一個老婦人,模樣看上去都是五六十歲,應不是覬覦他的容顏。

冷風吹着,燈籠的光飄蕩着,突然一聲貓叫響起:“喵!”

此情此景響起貓叫聲,鬼城陰店的感覺撲面而來。

但是余道臉色沒有發生變化,反倒是老漢和醜婦的目光都從他身上跳開,望向余道的肩頭。

卻是白貓掛在余道的肩膀上,懶懶的叫了一聲。

受到白貓的催促,余道試探道:“可否進店?”

老漢這才反應過來,口中含糊道:“進店、進店……”他避開身子,讓余道和老婦人向內走。

走進店中,裡面依舊昏暗無比,以余道的目力也是幾乎不能視物。老漢手中提着一個紅燈籠,他轉過身後,照亮了店內。

紅蒙蒙的光照着,顯得有些詭異。

好在小店裡面沒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只是桌子、椅子、酒架子、陶罐陶碗,雖然店要凄清很多,但桌子上沒有積攢下灰塵,反倒是磨得油光,有幾分煙火氣息。

“老婆子,引客人上樓吧,樓上還有一間房空着。”

醜婦人似乎是不喜說話,得到吩咐便默默引余道走上樓,老漢則是轉進店內,不知去忙什麼了。

醜婦將余道帶到客房前,連鑰匙也沒給,直接便下樓了。

余道站在門前思量一下。

一路走來,處處都透露着詭異,若是尋常人在此,恐怕早就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寧願淋着大雨貓在城外,也不肯待在城中,更何況是這間陰森的小店。

他抬頭望了望房頂,暗道:“將計就計、欲擒故縱么?”但是他轉瞬間就皺眉,“兩個凡人而已,隨手就能捏死。”

想罷,余道直接踢門而入,走進客房中。

客房中的東西都很齊全,但是太黑,余道尋不到燈盞,只得在桌前默默坐了一會兒,便準備上床就寢。

白貓沒有進葫蘆,而是直接窩在了床鋪上,睡得十分安詳。余道見此,心中稍安,有這個曾經的大妖在此,天塌下來也有對方先頂着,他怕什麼!

當即,余道將白貓擠到內里,一併躺下,直接睡了起來。

夜已深,窗外響起呼呼的風聲呼呼,雨水聲也響個不停。

兩者合在一起,咵嚓咵嚓的……極其有韻味,很能伴人入睡。

但是數個時辰後,余道忽地睜開眼睛,默默的從床鋪上直起身子。

他才起身,白貓便窩在床鋪上講了句:“快去快回。”

余道起身,在房中靜靜的站着。

咵嚓咵嚓聲依舊有,但是聲音很小,幾乎不可聽見。

他默默走到窗邊,望向外面。此時窗外一片濃黑,伸手不見五指,但是雨水早已經停下,只有風吹着。

盯着漆黑,余道眉頭緊鎖。

“刺啦!”咵嚓聲,每響三下,便有一聲刺耳的尖銳聲劃響。

這咵嚓聲根本就不是風雨吹打聲,而更像是磨刀聲。

余道想起自己正扮作凡人,擔心使用術法會暴露行蹤,便只是運轉耳力,細細聽去。

小店後院有窸窣的聲音響起來:“老頭子,可是要綁起來殺了?”是醜婦人虛弱的聲音。

又有更加虛弱的聲音響起來:“你我體弱,不將他綁起來,如何殺得了。若是有葯還罷了,但店裡面已經沒東西了。”

磨刀聲一邊響着,老漢一邊說:“待會我綁住身子,你綁住腿,好好壓住他,我捅他的脖子。”

醜婦人絮絮叨叨着:“知了、知了,大半年的功夫,終於可以吃上一餐……”

余道背着手,站在窗戶前,目視着窗戶外面的漆黑。他沒有動用術法,伸手一張,葫蘆中掉出一把長劍,落入他手中。然後余道轉過身子,點着腳尖,無聲息地往樓下走去。

一直摸到後院,余道看見了那一盞紅燈籠。

紅燈籠掛靠在簡陋廚房的門檐上,被冷風吹着,光芒一閃一閃,極其微弱,但它已經是難得的光亮。

“咵嚓、咵嚓……”

磨刀的聲音更加清楚,還頗有韻味,一看就是老手。

余道持着劍器,走上前,腳踩在枯紅的燈光上。

磨刀聲也恰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