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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道皺着眉頭,走到高台邊,往下面看去。立刻,樹底下的情況就出現在他眼中。

數十戴着鐐銬的奴隸,正在監工的鞭打之下用鋤頭掘地。又有奴隸從一旁拖過來一具具屍體,然後埋進去。屍體不僅有羅家公子的隨從,亦有被五毒散修毒死的凡人。

坑洞挖得很深,奴隸的手法頗為熟練,整個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余道掃視數遍,硬是沒有發現老頭的屍體。就在他準備尋找最後一遍而放棄時,他的動作突然僵了僵。

余道依舊沒有找到老頭的屍體,但是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況。

那便是巨樹底下的地面被掘開後,露出了一具具白色的骨骸,每一個挖出的坑洞中都有,少則兩具,多則七八具,呈人形。

粗略數去,便已經有近百具的屍骨露出,這還僅僅是挖十幾個坑洞。

巨樹的底下,居然埋藏着無數的白骨。

余道看着這一幕,沉思起來。

忽有風吹過巨樹,讓巨樹的枝葉沙沙作響,打斷了余道的思索。

余道站在高台邊,抬頭看頭頂的天空,他看見圓月依舊皓白,灑下了無數的白光,將大地照成一片通白。

余道又回頭望巨樹。

巨樹淋在月光之下,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枝條都照得發白,它紮根在這山巔,枝葉隨着風而舞動,通體竟好像銀玉敲成,令人神往。

此時銀月當空,有清風流過、玉樹敲鈴,余道立在高台之上,道袍被風吹動得飄飛,髮絲亦然,他望着眼前的美景,一時怔住。

頭頂通白,腳下也通白。

月光所過之處,山石、草木、河流,皆被渲染得發白,便是那埋在泥土中的白骨,此時淋了月光,竟也顯得有幾分聖潔。

余道的心情略微複雜,他輕輕搖頭,將心中的情緒壓下。他只是一介過客,管這麼多幹什麼。

“郎君可否看見那老者?”九香夫人蓮步挪動,走到余道身邊。

余道張口,正準備答沒有,但是他盯着九香夫人姣好的面容,心中忽動。

余道掐訣,腰間的葫蘆立刻吐出了數件衣物。九香夫人不懂,眼神奇怪的盯着那幾件衣物。

待看清這身衣物,余道更加沉默。

這身衣物他頗為眼熟,正是路上遇見的那個老頭穿的,但是此刻卻被余道從葫蘆中拿了出來。

不用多說了,余道遇見的老頭,正是被他打殺的五毒散人。

直到此時,余道才想起來自己打殺對方時,竟然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看到。

眾人皆謂五毒散人不會術法,恐怕並非如此,他最起碼應該會一手隱蔽自己的修為和氣息的術法。

否則余道在見到他時,便不會以為他只是一個胎動前期的修士,手中連法器也沒有。

想來余道無法感知他在黑霧中的位置,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造化弄人……”余道張口,但只是在心中嘆了口氣。

確實是造化弄人,余道微閉眼睛,想起老頭那副淫蕩猥瑣的樣子,心中起了絲絲的波瀾。

五毒散人曾經告誡流浪道士,讓道士不要在選婿大會上出風頭,以免有性命之憂。但是五毒散人卻沒有想到,自己到頭來會死在流浪道士的手中。

就連流浪道士之所以會來到九香寨,也是因為他自己談起了這件事,讓道士對九香夫人手中的術法心動。

若是五毒散人知道此種情況,也不知還會不會如此……可嘆造化弄人,因緣際會。

余道一時目光幽幽,讓九香夫人倍感奇怪。

余道深呼吸,將台上的衣物捲起來,“罷了罷了,待會兒為你立個衣冠冢。”

余道本想將老頭葬掉,以全對方的一言之恩,但是老頭的屍首已經化作膿血,如何能拿出?

即便能拿出,余道其實也捨不得。

須知他的葫蘆正要增加禁制,若是少了一具入竅境修士的屍首,這個機會絕對會跑掉。

且別看五毒散人曾待余道和善,他可是煉製出五毒煙瘴這種陰邪法器的修士,怎麼可能是個良善人士?

更何況鬥法之時,五毒散人也對余道存了殺機。

所以余道雖是感嘆,但打殺了對方,說實話,他心裏面沒有一點兒的後悔和自責。

他謝的是老頭,不是那勞什子的五毒散人。

或許,老頭當初看見他,是看見了曾經狼狽不堪的自己……

一時間,余道心中興緻皆失,準備取了九香夫人手中的術法便離去。他轉頭看九香夫人,卻見到對方正好將三隻狐女叫過來。

“來來來,快向郎君道謝!”

大隻狐女羞澀着臉蛋,兩腳併攏在一起,低頭不敢看余道的眼睛,小隻狐女則是笑得非常開心,似乎想跑過來,再度抱住余道。

這兩隻狐女手中還捧着玉盞,其中酒液波盪,好似一塊玉璧、好似一窪銀月,靈氣逼人。

較小隻狐女手中沒有玉盞,她的酒液早已經被余道喝掉,所以她正忿忿不平地看着姊姊和妹妹。

大隻狐女低聲說:“郎君,請飲酒,為君凱旋而賀之。”

小隻狐女亦說“郎君~請飲酒!”其話聲喃呢,帶着絲絲嬌哼。

周圍人看見這一幕,心中的火熱又騰騰升起,恨不能取余道代替之。但是他們只能強壓住心中的嫉妒,奉承到:“道長好艷福!”

“此酒只有道長有資格喝!”

“道長!快喝、快喝、莫讓酒水涼了!”忽有人起鬨。

看到這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情景,余道微微搖頭,心中失笑。

突地有人叫:“咦,酒水還沒有涼,正冒着白氣兒呢!”

立刻有人笑說:“哈哈哈,此是道長修為高深,斬殺那勞什子的五毒散人,費時不過二十多個呼吸。”

“百來息時間,酒水如何能涼?”……

余道聽見此話,往那兩玉盞望去,赫然看見酒液上飄蕩着白氣兒,好似剛溫出來一般。

余道眼中出現異樣神色。

九香夫人忽地走過來,伸出玉指點了點自己的兩個女兒,佯裝呵斥說:“你們兩個賠錢貨,不知該如何伺候郎君飲酒么?”

“是否還需要為娘教你倆?”

大隻狐女聽見兩靨立刻通紅,臉都抬不起來了,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出。

倒是小隻狐女聽見九香夫人的話,嬌哼一聲,隨即便伸出小舌,將酒液含進了小嘴中。

她含着酒液,開心的望着余道,瓊鼻微哼:“郎~君……”

九香夫人站在一旁,媚笑如花。

余道看着自己身前的兩隻狐女的媚樣兒,一時怔住。

另一隻玉盞中的酒水還飄蕩着白氣兒,一點也沒有變涼,好似剛溫不久……

它不應該本就是涼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