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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山路往山下走,路上滿是銀白色的大雪。今年的大雪不似往年那般稠密,反倒是鬆鬆散散的,風一吹,像輕沙一般在空中飄蕩。

余道想起了北方的雪。

桃花庵所在的小山距離江州城有些距離,他行走在山路上,絲毫不受風雪的阻擋。今日雪停,四周一片銀裝素裹,讓余道欣賞到難見的美景,十幾日來的枯燥盡數掃去。

余道來了興緻,他拾起一根兩臂粗的枯木,讓冰河上面一扔,然後輕輕一躍,穩穩地踩在枯木上面。

枯木受到他的一壓,頓時在冰河上滑動起來,且因為冰河流向的緣故,枯木自山間蜿蜒而下,一路直去。

余道站立在枯木上,長發被寒風吹的飄動,寬鬆的道袍在他身後擺舞,整個人好似和風融為一體。

天地寬廣,上下銀白,猶如一體。

一點黑影踩着冰龍,如同山嵐一般在群山間流動,逍遙似御風。

近了江州山城,余道並未從枯木上落下,他負手,翹首望着越來越近的山城。

路上已經有行人,大家都在雪地中趕路,猶如螞蟻在地上爬,無多少人注意到冰河之中的一幕。

“阿爺,快看!”小臉紅撲撲、眼睛閃亮的女孩望着冰河,她騎在阿爺脖子上,一手抱着阿爺的頭,遙指冰河。

“哥哥!大哥哥!”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如同裹冰的銀鈴。四下人抬頭視看,頓時發現冰河上之人。

四下嘩然,許多人以為見到了仙人。還有部分青年男子則是眼熱的看着余道,以為余道是個武功高手。

惟有小女孩掙扎在爺爺的脖子上,“我也要,我也要上去玩。”

此時近城,冰河已經平緩,余道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聽見小女孩的呼聲,他微側頭,望過去。

兩人一時對視,半息後才錯開。

一路行進江州城的內河,路邊不斷有人發現余道,一聲聲驚呼響起。

有人看見余道的樣子,心中起了念頭,自忖可行,便拾起一塊木板,一躍而上。

“啊啊!”一聲聲慘嚎響起,皆是砸破冰面,如同秤砣般往冰河底部墜去。若非敢嘗試之人都有武力在身,恐怕冰河底部就要埋上一些人。

余道閑適的等着,當枯木速度慢到極致,冰面越來越薄時,才腳尖輕點,整個人彷彿竹葉飄飛一般,落自岸邊。

恰好岸邊無人,沒有驚呼聲響起。

“江府。”站在岸邊,余道環視一下,朝一個方向走去。

江州城乃方圓千里精華之所在,其繁華盛景,便是寒冬冰雪也壓不住。街道上,商鋪照常開,攤販照常吆喝、行人照常走。

道路兩邊有衙門組織的徭役在除雪,撒上碳灰或鋪上竹篾、蘆葦、稻草,使冰滑的路面可以行人。

余道問了一些人,走過繁華的街道,來到一處官宦人家聚集的地方。一座座府邸擺在路邊,相隔較遠,有富麗堂皇的,有威武雄壯的,也有淡雅儉樸的。

個個門前都有數十小廝僕人拿着笤帚、木推,還有燒開的熱水除冰雪,防止耽擱到登門的客人。

僕役們瞧見道人走在路上,雖然年紀不大、獨身一人,但氣度非凡,有出塵之意,僕役都不敢打攪,紛紛退開,怕招惹到貴客。

余道沿着大道行走,此處的大道鋪設整齊,地上是青石板製成,而且天微亮時便有人除過一遍,地上無積水現象,腳踩着,不會如其他路面一般臟鞋,行走也不必擔心濕滑。

大道內里的府邸佔地面積愈大,同時僕人衣着精神愈好,已經可以算作是豪仆。有一間府邸靠在一座小山丘之上,門前只有一人在掃雪,望過去,府邸雖大,一股蕭索之意卻鋪面而來。

“咔咔!”余道直接走過去,踩在小徑的積雪上。

掃雪人聽見腳步聲,停下動作,略微遲疑的望過來。余道還未至,此人便拱手行禮,“客人登門何事?”

余道停下,見掃雪人是一個老人家,衣着青布棉衣,腳上穿着灰黑布靴,頭戴一方皂帽,雖然只是尋常僕人的打扮,但老人家自有一分氣質,不像普通僕役那般畏縮。

“貧道姓余,前來拜會江兄,煩請老丈通報一下。”

掃雪人聽見,顫巍巍的握緊笤帚,仔細辨認一下余道,這才應下:“老僕這就請示。”說完行禮後才轉身進側門。

掃雪人雖然年老,手指發顫,但是行走平穩,渾然不像七八十的老者,竟像中年人。

余道站在門前等候着,不多時,正對着他的漆紅大門咔的打開,露出內里景象。

未抬眼,清朗含歉的聲音便進入余道耳中:“余兄前來,卻是怠慢。”只見一面容清秀,着銀冠,衣繡衣,宛若好女之人站在門側,修身望着余道。

老僕站在此人身邊,手持清水、梅枝,肅立不敢言。

余道看見這一幕,洒然一笑,毫不拘束和客氣,大步子往正大門走,“無事登門,江兄折煞我也。”

二人相視一笑,並肩走入府邸內部。

些許談話後,江瓊琚還未將余道迎至客廳,一聲驢叫突然在江府中響起,其叫聲清明高吭,好似吹嗩吶。

“咦呃咦呃!”一隻黑驢撒蹄子從後院奔出,踩着雪,一路滾向余道。

老僕還站在兩人身邊,他看見黑驢奔出來,猛抬頭,手指捏起,大喝:“憨驢爾敢!”一個轉身便擋在余道身前,準備攔下黑驢。

“咦呃!”黑驢一跑一跳,眼見快要撞見老僕,它身子扭動,一屁股撞向。

老僕在黑驢動手的那一刻,便手指成鷹爪,要狠狠抓住黑驢,但是黑驢屁股一抖便將老僕的力道卸去,還將他推開老遠。

老僕駭然,正準備拚死擋住黑驢。

這時有遲疑的話聲傳來:“老丈、、且慢。”

余道看着沖向自己的黑驢,不知該不該躲開。黑驢跑到他身邊,果真停下,然後一口咬住他的道袍,要將他往後院拖。

“咦、咦呃!”黑驢噴着熱氣兒,一副猴急的樣子。

余道身邊有人噗呲一笑,掩着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黑驢和余道。余道聽見她的笑聲,勉強讓自己不被黑驢拖走,然後不自信問:“這、這貨是驢得水?”

“咦呃、、咦呃。”黑驢大叫。江瓊琚背過身,單手抱胸,肩膀發顫。

黑驢見拉不過余道,竟然不再拖他,直接上前一拱,想要將余道撩翻在地,然後將他拖走。

余道識破它的動作,單手一撐,要將黑驢擋住。可是一團肉球拱過來,力道足有千斤,便是余道多出一狼之力也擋不住。他被推出老遠,竟然真要被拱翻。

“驢得水!”一聲呼出,肉球停住。

余道捧着一張圓潤的驢臉,難信說:“真是驢得水?”

“咦呃咦呃!”肥如球的黑驢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