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樣子.......”

“一定很可笑吧？”

蘇夢瑤的語氣平靜，好像說著別人的事情，與自身毫無關係。但是，臉上不停流淌的淚水，卻出賣了她的真正心情。

葉空沉默一下，沒有說話，慢慢行走到她的身旁，蹲身坐了下來。

原本被咆哮聲所吸引的路人們，見此場景，彷彿也明白了情況，一個個搖頭着離開，同時，他們暗暗感嘆着：“現在的年輕人吶！”

一時間，整個角落只剩下了兩人，空氣彷彿安靜了，只有蘇夢瑤的啜泣聲，微不可查地回蕩着，不論從哪個角度而言，都稱得上非常狼狽。

葉空伸手入褲袋，拿出了常備的餐巾紙，輕輕取出一疊，送到了蘇夢瑤的面前。

“給。”

“謝.....謝謝。”

蘇夢瑤也覺得太狼狽了，竟沒有與葉空客套，直接拿着餐巾紙，狠狠擦拭了一番，將眼淚，鼻涕和妝料混合著擦去，短短一瞬，潔白的餐巾紙就成了畫布。

不過，蘇夢瑤的臉上乾淨了許多，在街邊燈光的照映下，被紙巾擦過的一部分，顯得特別白皙動人，皮膚看上去吹彈可破，比初生的嬰兒都要水靈。

“謝.....謝謝你。”

蘇夢瑤重新道謝着，語氣細弱蚊蠅，若非葉空的聽力敏銳，恐怕也聽不到此言。

“不用客氣，我們可是‘同夥’，如果你突然放了我的鴿子，那我的‘尾款’該找誰去收？”葉空調侃了一句，待得氣氛稍稍輕鬆，方才詢問道：“對了，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妨說出來聽一聽，有些事情，一個人憋着是解決不了的。”

“我？”

蘇夢瑤怔了一怔，雙腿下意識的屈起，手臂環抱而上，小腦袋輕靠着膝蓋，從無意識的舉動來看，她的內心有些畏懼。不過，在葉空的注視中，蘇夢瑤還是鼓足勇氣，緩緩開口道：“我被朋友們拋棄了.......不，我也許在她們的眼中，根本算不上朋友吧？”

蘇夢瑤的臉上露出了自嘲，瞬即，她收拾心情而繼續道：

“整個事情的起因，還得從一個小時以前說起，那個時候，墨煙軒下達了命令，要求各個部門的成員們，儘快更新自身的裝備，以應付即將開啟的北境戰爭。”

“於是，高層們都帶着自身的團隊，展開了裝備更新的行動。由於你的幫助，我選定了骸骨遺迹，打算讓自家團隊的成員們，每個人刷上一套骨環套裝。”

“結果，當大家踏入了骸骨遺迹，紫蘭花突然背叛了我們，將一群陌生成員拉入了隊伍，利用副本的特性，直接鎖死了出口——對方正是逢魔時的成員，原來，紫蘭花暗中投靠了逢魔時，還拉攏了一批成員.........”

蘇夢瑤講述了整個經過，末了，她補充道：“最想不到的是，會長·花落雪早就放棄了墨煙軒，故意下達了更新裝備的命令，讓我們去往了各個地方，結果中了逢魔時的埋伏，再加上對方的挑撥，被他們逐一擊破了。”

“如此一來，他們花費了最少的力氣，收服了整個墨煙軒，現在，墨煙軒已經不存在了，我的努力也是一場笑話........”

說著，蘇夢瑤的眼睛又泛紅了，萬分不解道：“墨煙軒不算什麼，但讓我不明白的是，紫蘭花，她為何要這樣做？我一直拿她當朋友，竟.....竟然會說我虛偽，罵我是臭表子........”

“確實，我利用了你的幫助，但我不是那樣的人......不是的.......”

“我.....我只想更加優秀，網絡遊戲中，不是更加優秀的人，就能得到別人的喜歡嗎？如果我足夠優秀，紫蘭花，還有千尋，綺夢........她們會願意跟我做朋友，不是這樣嗎？為什麼......為什麼變成這樣呢？！”

蘇夢瑤不停質疑着自己，或者說，她在質疑一直以來的信念：“現實世界中，大家不能做朋友就算了，都是我不夠優秀的原因，為什麼，遊戲世界也要這麼複雜？”

“我變得足夠優秀了，為什麼，她們不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了？明明我真心將她們當成朋友，明明我努力幫她們刷裝備，明明我已經拼盡全力了，真的儘力了啊.........”

一邊自語着，蘇夢瑤有些激動了，雙手抱住了腦袋，不停質問着自己：“為什麼？我只想要一個朋友，也是那麼困難嗎？為什麼.......”

不停自問中，蘇夢瑤抬頭看向了葉空，帶着哀求般的神色——

“為什麼........”

“你.....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葉空怔怔的看着對方，良久，他嘆息了一聲：“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個男孩非常喜歡遊戲，但他的學習成績不好，學校中的朋友也不多.......不，應該說他沒有朋友，唯一的朋友，大概就是網絡遊戲了。”

“這個情況，在父母意外去世後，變得愈加嚴重了——男孩開始討厭着學校的一切，因為學校會按着分數，來評判一個人的價值，在那個地方，男孩是沒有價值的。”

“沒有價值的人，只能跟‘沒有價值的人’做朋友，不配與有價值的人談話，否則，老師們一定會找他談話，如果雙方屬於異性，那更是犯了大忌。”

“如果這個人，本身價值是最低的，在‘沒有價值的人’中也是墊底，更應該被叫做‘毫無價值的人’。那麼，他就很容易成為發泄的對象，就像天生殘疾的人，容易招人戲弄——不，他比殘疾者更卑微，老師們關照着殘疾者，卻不會關照一個毫無價值的人。”

說到這裡，葉空自嘲的笑了笑，繼續闡述道：“毫無價值的人，在淪為發泄對象的環境下，很容易變成壞人——不然，他就沒辦法保護自己。”

“只有壞人，會讓人感到畏懼，更讓人不願意招惹他。”

“可是，那個人不想變壞，那就只有逃避了。”

“逃吧，逃吧，只要選擇了逃避，就不用面對一切了。”

“如同一頭老鼠，男孩躲入了屬於他的下水道，而在下水道中，他認識了其他的老鼠們，大家都是不適應地上的生活，更準確來說........”

葉空望着蘇夢瑤，一字一句道：

“他們都是毫無價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