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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叉河畔,一片由刀劍、長矛和各色旗幟組成的森林旁,某座防風用的簡易帳篷邊,艾格淡定地負手而立,昂首眺望着幾箭之地外的不遠處——因矗立在曠野中而頗顯高聳雄偉的欒河城,靜靜等待着談判代表的歸來。

女王馭龍而去,波頓也已領着三千人馬沿國王大道南下,他此刻終於成了剩餘七千贈地-北境聯軍的最高統帥,可以放開手腳為所欲為而非手忙腳亂地整日安排女王的吃住行和小心翼翼地照顧她的尊嚴。由於目標是奔流城方向的河間腹地的原因,想要抄近路儘快趕到,艾格此刻便和原時間線里率兵南下嘗試救父的羅柏一樣,被攔在了這條大河前,不得不借道那座佛雷家族修了幾百年的橋。

哦,其實並非不得不——凜冬的嚴寒將原本波高水急的綠叉河凍得嚴嚴實實,連人帶馬踩上去都毫無問題,若他只是單純地想過河,完可以繞開欒河城,直奔目的地。

但那既不符合艾格的作風,也完違背了他已經定好的大戰略:在這場浩浩蕩蕩的南征中,他至少要消滅設想的“大王領區”內三分之一的貴族——既為丹妮莉絲加強集權打破車輪的目標開路,也為一路忠誠追隨自己的軍功集團搶出蛋糕份額。

但把哪些貴族消滅或驅逐流放呢?

就算再狂妄自大,艾格也不可能憑個人喜好對着花名冊就隨便點名槍斃,為此他想出的篩選方案就是:逼所有人都明確站隊,不允許任何領主立場模糊態度曖昧。

支持丹妮莉絲的,必須公開表態,提供糧草軍備或派出士兵參戰;而那些冥頑不化決心抵抗、答覆模稜兩可或乾脆裝死試圖矇混過關的……便會成為時代變遷的犧牲品。

而欒河城,這個靠收過橋費而繁榮,以領主喜歡“遲到”聞名的雙重要塞,便是艾格此階段作戰的第一站。

佛雷,這個名聲極差卻偏偏人丁興旺的大家族,今日過後是成為帶頭投靠女王的良好表率,還是被殺一儆百化作歷史的塵埃,就看城內那個垂垂老矣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頭,和他最看重的女婿間的這場談判,進展得是否順利了。

……

零碎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彌賽菈提着剛剛燒開的水壺一路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在旁邊支起的小木桌上倒了一杯熱水,端起來捧到他面前。

艾格其實不渴,但自己要的水,強忍着也得喝,只好接過水杯,朝女孩點頭致謝。

沒錯,這位小公主最終還是通過考驗,以皈依紅神教為名,跟着南下的贈地軍離開了臨冬城。眼下她公開的身份是梅麗珊卓所培養的“見習祭司”,但除了在行軍時會和紅袍女共乘一輛馬車外,彌賽菈顯然還是更想獲得艾格身邊行政助理的職位——每到一地停駐,便會立刻問路摸到指揮部來,不是跟在艾格屁股後頭詢問有何吩咐,就是和他的親信侍衛打成一片混臉熟……像個轉不停的陀螺般跑來跑去的模樣,活像個剛入職卻沒分配到具體工作的實習生,一副生怕因為沒事幹而丟了飯碗的模樣。

但她怕丟的可不是飯碗。

知道女孩在緊張些什麼,艾格心中不忍,只好也隨口找些零碎的跑腿事務給她消磨時間,順帶安撫安撫她緊繃的神經……偏偏彌賽菈聰明伶俐幹什麼都完成得飛快,支走沒多久便又會跑回來交差,直叫人既歡喜又煩惱。

趁着艾格端起杯子喝水的當口,彌賽菈順着他剛才的目光望向欒河城,有些擔憂地開口:“大人,羅柏進去這麼久了還沒出來,不會被扣留了吧?”

“佛雷侯爵何等精明,怎麼可能不知道誰是這支軍隊的實際領軍人?”艾格潤了潤嗓子,笑着搖頭,“扣留史塔克家的人於戰局毫無作用,反倒給了我動手攻城的理由。羅柏作為他最中意地位也最高的女婿,翁婿相見,敘舊多聊一會,也是人之常情,無須擔心。”

“您給佛雷侯爵開出的是什麼條件,怎麼好像吃定了他會答應的樣子?”

“一條是,保留封地、城堡、財產、繼續收過橋費的權力……總之是現有的所有利益。”反正也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東西,和她閑聊幾句也不會少塊肉,艾格把杯子遞還給她:“這是最起碼的,而第二條是,許諾他在戰後——‘不必再屈居徒利家之下’。”

“不再屈居徒利家之下?是讓佛雷家成為……河間地的主人嗎?”彌賽菈本是搜腸刮肚地沒話找話,這下倒真有點好奇起來,“這得立下多大的功勞才能服眾呀……這事,陛下同意了嗎?”

“當然同意了,不然我敢隨便做這主嗎?”

時代就要變啦,小姑娘。

艾格強忍住吹噓的衝動,沒有揭破其中的真相。

小公主的下意識反應,正是他想要實現的效果。

這第二條好處,只是個文字遊戲罷了。

受時代局限,哪怕如老剝皮和彌賽菈這樣的聰明人,也絕想不到丹妮莉絲除了奪回鐵王座外,居然還有擴大王領這樣“不切實際”的野心……不必再屈居於徒利家之下,這句話本身並無任何欺騙成分在,只是沒有說清楚罷了:在女王已經確實同意採納甚至頗為嚮往的大王領計劃中,佛雷家將會和其它河間、河灣和大部分風暴地諸侯一樣,成為王家直屬領地,新王國核心地帶的一部分!

由於階級屬性所決定的立場,這個計劃天然會受到所有貴族的反對和抵制——哪怕是看似不受直接影響的四大自治領。所以,這一政策只會在女王擊敗所有敵人將七國牢牢攥在手中、並有把握鎮壓任何貴族的反撲後再突然公布,在那之前,即使是彌賽菈這樣人畜無害的小女孩,也不能透露絲毫。

“唔……”彌賽菈本能地感覺有什麼不對,卻說不上問題在哪,只好先把此事放到一邊,“那假如佛雷侯爵依舊拒絕呢,我看大人您也沒下令準備攻城器具呀。”

“我們等到中午時分,若那時羅柏還沒有出來或帶回壞消息,我便下令炮兵轟開城堡大門,然後軍用餐。”艾格語氣平淡毫無波動地說道,孿河城沒有臨冬那樣堅固的雙重城牆,只要炸開唯一的大門,便等同於攻破,“若等到軍吃完午飯那老傢伙還不投降,那佛雷家族……”

狠話臨出口,最終還是轉換成了更溫和的說法。

“也就再沒機會在河渡口收過橋費了。”

艾格在構思大王領計劃的一開始就已經決心要幹掉維斯特洛的一部分貴族,但他並不想將開殺戒的地點選在河間。

原因有二。

魚狼聯盟已維持了好些年頭,在陣營中有北境軍隊的情況下對河間貴族下狠手,很容易在內部造成不穩;

河間地實在太弱了,既無尚武之風也無團結的傳統,就連統治家族也鮮有精明強勢之輩,擺脫鐵民統治這麼多年了依舊是一盤散沙,說難聽點——這麼灘爛泥,艾格連對付它都有點嫌浪費時間……

對河間地貴族們而言,向哪個領主效忠都是聽令和納稅,待到女王一統七國決心執行大王領計劃之時,最不可能起兵反抗的就是這幫弱雞,既然如此,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又髒了手,還打草驚蛇……讓河灣多恩等地先心生警覺?

不得不說,有時候乾脆當懦夫和鹹魚,反倒也是一種生存手段。

彌賽菈是艾格爆破臨冬城和炮轟主堡的親歷者,雖然由於當時躲在房間里瑟瑟發抖的原因沒能看見火炮長啥樣,但贈地軍使用的神秘武器那彷彿天神之怒般的恐怖威力還是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她絲毫不懷疑艾格有踐行他所放豪言的能力。

沉默片刻後,她又挑起了其它話題。

“如果佛雷家接受條件打開大門,大人您最好先派可靠下屬率兵進城,待確定沒有埋伏後再進入。若要在城中過夜,最好也安排足夠士兵在入睡後執勤警戒……”

嘿,怎麼動不動就獻言獻計?艾格有點忍俊不禁:像他這樣惜命如金的人,慫的基本操作還需要別人來教嗎?

“已經安排妥當了,放心吧。”艾格哈哈一笑,明白彌賽菈依舊安感嚴重不足,不想看她繼續這麼可憐兮兮地強行找話題,便扭頭問她:“帶紙和筆了嗎,反正也是等,替我起草一份宣言。”

“帶了帶了!”

小公主頓時來了精神,她早已做好當助理的套準備,聞言迅速從斜挎在身上的小包中摸出件像小號木板文件夾般自帶紙張的道具,以及一支不用墨水的炭筆。左手托好寫字平台右手握筆,期待地望着艾格,頗為終於有點跑腿之外的正經工作了而感到興奮。

“呦呵,你東西倒還準備得蠻齊的嘛。”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艾格誇讚了句,開始組織內容,“致閱信者……空一行,以……維斯特洛的保衛者和北境守護之名,守夜人軍團和史塔克家向七國莊嚴宣告:龍女王……不,改成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是七國唯一的合法統治者。”

“贈地和北境聯軍即日起開始南下,為女王的合法權利而戰,凡在收到此信後即刻回復並公開宣誓效忠和擁護者,可以保留爵位、領地和財產,反抗或妄圖中立者,一切後果自負!”

彌賽菈刷刷地飛快將艾格所寫部記下,正漸漸進入狀態,艾格卻戛然而止,停在原地等了幾秒,疑惑地抬頭望他:“沒有了嗎?”

“沒有了,進入孿河城後,我派人陪你去找城堡內的學士,佛雷家在此地經營多年家大業大,信鴉一定夠多……將上述內容謄抄過後由信鴉送向盡量多的收信者。”

“可……相似的內容,女王肯定已經發過了吧。七國貴族又不是嚇大的,再來一遍,豈不等於什麼都沒說?”

“七國貴族不是嚇大的,沒錯,我也沒打算嚇服他們。”艾格笑着點點頭,“你如果覺得哪裡措辭還不妥當,可以潤色和修改後交給我審閱,至於它起什麼作用……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頭,讓贈地和北境在攻下一個又一個城堡後,能坦然地對當地領主說:勿謂言之不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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