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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籠罩着整個維斯特洛,西境自然也包含其中。由於地處南方又有群山阻隔寒流,還與河間河灣兩地接壤,這裡的氣候比北境要溫和,物產也較北境更充裕,故而沒有報團取暖的必要,自然也就沒形成“避冬市鎮”的習俗和政策……儘管如此,還是有許多條件較為寬裕但尚未擁有城堡的有產階層會選擇在冬日來臨之際暫時搬進蘭尼斯港,依靠這座城市戰略儲備庫內數量充足種類也豐富的物資來更舒服地渡過嚴冬——由此導致這座西境唯一城市內的居民數量總是會季節性地暴漲一輪,開春後才慢慢恢復正常。

而這種人口季節性聚集的狀況,今年更是尤為明顯。

勞勃國王子嗣醜聞引發的爆炸性政治動蕩及由此導致的六國滅獅之戰給西境帶來了巨大而沉重的打擊,但蘭尼斯特家不僅沒有散財幫扶封臣由此陷入困境,反而趁機施行“黃金管制”進一步加強自身對西境的控制力。如今,西境剩餘黃金的大半因在管制名單上而被搬進蘭尼斯特家的金庫,排得上號的大貴族又幾乎被以保護之名強令舉家遷至蘭尼斯港富人區,只留管家維護原先封地……

蘭尼斯港原本就穩固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地位更上一層,以至於即使在這蕭條無比的寒冬里,街巷之間也依舊有往來穿行的信使和士兵。

而此時此刻,在這座並未冬眠的大城中心,一棟門前掛着金獅徽的高大建築——蘭尼斯特銀行總部內,“小惡魔”提利昂正在會客室內一邊抖着二郎腿審核賬本,一邊等待某位特殊“客人”到來。

***

在被六國圍攻的巨大危機因勞勃駕崩和藍禮篡位而頃刻間消弭後,蘭尼斯特家得以在接下來那場席捲七國的大混戰里置身事外:交戰雙方都忙於對付彼此,認為獅家在被痛打和蹂躪過後已經元氣大傷再無壓榨和拉攏的價值,於是既沒有再入侵西境,也沒有逼迫它參戰支持己方。於是,在南北兩大聯盟的對抗進行得如火如荼的這兩年里,獅子們就縮在老巢里悶聲發財,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為重返政治舞台而暗暗準備着。

“苟”的戰略進行得並非一帆風順,西邊海里的鄰居——攸倫·葛雷喬伊統治下的鐵民一直假借“西境不出兵支持史坦尼斯國王平叛”的名義進行騷擾,沿着鐵民灣和西海岸到處燒殺搶掠,給本就已經飽經摧殘的西境人帶來了更多折磨和苦難。直到泰溫公爵號召西境體居民團結起來共御外敵,並在提利昂的建議和主導下建立起了一整套切實有效的海防體系,才在互有勝負的幾番對抗後讓這幫海盜感覺無利可圖,自覺退去劫掠其它幾國的海岸線。

平靜持續了些許日子,直到前兩天禍壘周邊巡邏的民兵又送出警訊,說在海岸線附近發現了鐵民戰艦的蹤影。

沒忘掉疼的西境人們如臨大敵,但待到禍壘和周邊數個村莊的衛隊和民兵集結完畢浩浩蕩蕩趕至警報所說的地點,卻沒有碰上預料中登陸的鐵民掠襲隊,而是在地毯式搜查過後,在一片小樹林里逮住了個女人。

一個身份特殊的女人。

***

敲門聲打斷了侏儒的思緒,衛兵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提利昂大人,人到了。”

“帶進來。”

房門打開,兩名士兵帶進了那位特殊的女性囚犯,推着她到與提利昂一桌之隔的椅子內坐下並將其銬到了扶手上,才在打一聲招呼後又退了出去。

會客室重新安靜下來,提利昂帶着疑惑的表情仔細打量了一會對面之人,才帶着疑惑的表情重新開口:“葛雷喬伊小姐,我家的看守有虐待你或照顧不周的地方嗎?”

不是他想假裝紳士降低對方的防備心,而是海怪之女此刻的模樣讓他很難不生疑:昔日驕傲洒脫的鐵群島公主此刻面色蒼白神情頹廢,明明毫髮無傷也沒挨餓受凍,卻像是被抽走了渾身骨頭似地癱坐椅中,彷彿連直起腰都難。

而他可是特意打過招呼,要求好生照看此人的。

敵人的女眷受虐問題不大,但自己——蘭尼斯特銀行行長,西境統治家族二把手的指令和要求若是被下面人違抗或無視,這可就無法容忍了!

“沒有,謝謝關心。”阿莎勉力抬起頭來,連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怎麼不是你的父親見我?”

“我那老子可是大忙人。”提利昂放下心來,朝女囚微微一笑:“他下令學士寫信去派克島索要你的贖金,然後就完把你扔到腦後去了……我在仔細詢問了抓你之人事情經過後,不得不承認,他這麼做是對的。無論怎麼看,你都不像是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好處的樣子,如果不介意,我能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阿莎凄涼地一笑,搖搖頭:“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你能問詳細點嗎。”

提利昂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有些不太得體,於是放下二郎腿身子前傾,費力地拿桌上酒壺給女囚犯也倒了一杯……然後意識到對方的手被拷在了椅扶手上根本沒法喝,只好一拍腦袋作罷,開口問出問題:“就我所知,你先前是在深林堡被守夜人擊敗俘虜並關到贈地去了,怎麼會出現禍壘那邊,還是被一條船送上的岸?”

“我趁着看守們不注意,從守夜人的海港逃了出來。”

“哈!”我信你個鬼,提利昂半點也沒想掩飾懷疑,不過也並未刨根究底,因為這不是關鍵,“你作為巴隆的女兒,肯定是打算回群島奪權的咯。那我就有點好奇了——如果你成功,此刻該是鐵群島女王才是,而若是失敗嘛,又怎麼可能還活着離開?”

如果說剛剛沒告訴提利昂是艾格放自己離開是出於契約精神不能賣隊友,那在這種不會牽連到別人的話題上,剛剛經受人生中最大打擊的阿莎連就真的是連編謊話的力氣都無了。

“我想刺殺攸倫,但被他識破並逮捕入獄,是我的舅舅‘讀書人’羅德利克趕到,將我救了出來。”

“哦?如果我沒搞錯,攸倫是你的親叔叔吧,你竟想當弒親者?”

“他是我的親叔叔,但同時也是我的殺父仇人,還是海石之位的簒奪者。他將鐵民帶上一條不歸路,我與他不共戴天。”

明明該是飽含情緒的敵對檄文,卻被阿莎像一台沒有靈魂的回答機器一樣古井無波地念出,搞得提利昂都抖不起機靈了。

“好吧,那巡邏民兵們所說的‘兩條船發生了交火,一條船把另一條船打沉了’,其實就是攸倫·葛雷喬伊和羅德利克·哈爾洛之間的海戰,一場鐵民內鬥咯?”侏儒停頓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請原諒我這小矮子對鐵民們的船不熟悉——世上所有帆船在我眼裡都差不多,嗯……到底最後是誰把誰擊沉了?”

誰把誰擊沉了?阿莎雙唇顫抖嘴巴微張,想要回答,眼淚水卻已經先一步滾落下來。

……

數日前的清晨,剛剛從派克城內乘坐“海歌號”逃出生天的阿莎被頭頂上砰砰砰的腳步聲吵醒——身為一名熟練的水手和船長,她當然熟悉這種大量人員在甲板上慌張跑動才會弄出的聲音。心生警惕後翻身坐起,穿好衣褲來到上層甲板後,她很輕鬆地在船尾找到了正以密爾透鏡觀察後方的舅舅。

“讀書人”見外甥女走來,並不多話而是默默將透鏡遞給她,阿莎舉起向船隻正後方的遠處天邊望去後,很快看到那艘令她心悸的帆船:淺色的地平線上,“寧靜號”的暗紅色船身是那麼細長低矮,被風鼓起的墨色船帆猶如在天幕上摳出了個黑洞,哪怕隔着老遠,也能感受到它身上傳來的殘忍和恐怖。

攸倫的那艘詭異戰艦,不知為何,竟在黑夜裡準確判斷出了海歌號的逃跑方向,並用不可思議的速度追了上來!

看着外甥女驚懼中帶着決然的表情,讀書人哈哈一笑,又讓她用透鏡往船頭方向看。

密爾透鏡圓圓的狹小視界中,陸地的輪廓也已經隱約可見。

“我不知道那瘋子是怎麼追蹤到‘海歌號’的,也佩服他能把一條帆船開得像在水面上飛那麼快,但他來晚了一步。”——哈爾洛島島主如是信心十足地宣布,而事實也證明他是對的,一直到將阿莎送上岸的小船又搖着槳回到海歌號身邊,寧靜號才堪堪進入肉眼可見的距離,待它追趕上讀書人的船,阿莎都已經離開海灘躲進岸邊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開始思考到底是該嘗試穿越西境還是直接向蘭尼斯特家投降了。

但接下來,她卻見到了在接下來整個餘生中都將成為其揮之不去夢魘的恐怖一幕。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寧靜號”,居然毫不減速,硬生生從側面撞擊了“海歌號”,猙獰而粗長的撞角深深地卡進了後者的船身里將它幾乎剖為兩段,在片刻看不清細節但必然血腥而慘烈的接舷戰後,自己舅舅——世上為數不多她依然親近且信賴之人的座駕,就那樣冒着火斷為兩截,被調轉船頭揚長而去的寧靜號拋在身後,緩緩地沉入了海底!

“海歌號”的體型和人員配置與“寧靜號”相差不大,理論上戰鬥力也該相近。但它的船長可是打算向自己的國王認罪並請辭回家養老的,哪有和後者作戰的心理和物理準備?

戰鬥結果毫無懸念。

“讀書人”羅德利克聰明一世,終究還是對攸倫的瘋狂程度估計不足,為此送了性命。

鐵民向來將船隻視作重要資源,更別提“海歌號”這樣的主力風帆戰艦了,攸倫既然將這麼一艘名船擊沉,那阿莎有理由相信,那條船上不會有倖存者,它將無聲無息地從鐵民眼中徹底消失,除開自己清楚前因後果外,只留下無數謎團。

攸倫擊沉海歌號,到底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是出於受背叛的憤怒還是想滅口聽說過他那隻魔眼的船員?阿莎無從得知,她只知道,自己那個天真的刺殺計劃,不僅沒把鐵民們從走向黑暗的錯誤道路上拽回來,倒把自己最後一位在群島說得上話的朋友也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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