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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咽了口唾沫。

布蘭準確地說出了那夜盧斯波頓在深林堡對自己說的悄悄話,老實講……即使有心理準備也依然有些令人有些悚然這倒不完全是壞事,起碼他現在不需要發揮演技就能做出真的震驚表情了。

當然,也僅是驚罷了,自己並沒有真的和老剝皮密謀什麼推翻史塔克家的事情,自談不上心虛……無論是這句莫名其妙的“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還是後面對自己“照顧史塔克家”的感謝,其實都是在做同一件事向艾格證明他能看到一切。

艾格不需要證明,他比世上除了綠先知本人外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其本事。

“很好,那……”守夜人總司令假裝緊張地咽完唾沫,做出信服了的嚴肅神情:“請布蘭公子告訴我,異鬼們如今在哪,又在策劃什麼陰謀?”

“稍後會談到這個,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解決一點私人的問題。”

男孩從椅中坐直起身來,毫無表情的臉上開始掛上幾分認真見此情狀的艾格也條件發射地挺腰離開椅背,警惕地繃緊了肌肉,手摸向腰間……

理智告訴他綠先知想對付自己絕不可能靠面對面搏殺這種蠢辦法,但士兵的本能卻是控制不住的。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受何人指使、帶着什麼目的。雖然很有興趣研究一下你突然出現的方式和原理,但現在不是時候……我很想相信你是上天派來拯救人類的英雄,可惜在某些人的故事裡,我就是上天沒人比我更清楚,世上並沒有神。關於你,只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因為大概你同樣沒法向我解釋的原因,你似乎知道很多你不該知道的東西,有着遠超這個世界的淵博知識。”布蘭用明明還稚嫩的嗓音,卻說著老氣橫秋的話,“那麼神秘、睿智而博學的總司令大人,不妨來思考一下這個問題:驅使着布蘭登史塔克的殘缺軀體、記得身為布蘭登史塔克時的全部事情、擁有布蘭登史塔克的全部記憶和情感傾向、也和變成綠先知前的布蘭登史塔克一樣愛着父母、兄弟姐妹和親近朋友的這樣一個我,到底算不算是布蘭登史塔克呢?”

……

忽然從戰場信息的交換,切到哲學思考上來了!?艾格確實正在懷疑面前此人到底還是不是布蘭,但綠先知似乎沒有讀心的能力吧?

他瞬間聯想到了一個很經典的問題:到底是莊周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莊周?

等等……太荒謬了,考慮如何對付亡者大軍已經夠費腦子了,這種思維體操還是交給閑人們去做吧!艾格很快就決定不再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但下一刻腦中卻一道靈光閃過,頓時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潛台詞:綠先知根本不是要自己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在提醒或是示威自己找不到任何辦法證明他不是布蘭……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布蘭。

老一任綠先知和布蘭登史塔克間,到底是前者侵佔了後者的身體,還是後者獲得了前者的記憶,抑或二者兼有,誰又能說得清呢?現在重要的不是分析綠先知傳承的本質,而是先將其能力利用起來,打贏這場冰與火之戰再說!

看着面前守夜人沉思中透出一絲訝然的神情,男孩牽動嘴角,做出了一個不怎麼燦爛的微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我不要你的答案,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也站在活人也就是守夜人這一邊,可以信任。”

……

這場談話的進展速度完全出乎艾格預料了,他努力地掩飾住內心活動:原本還打算裝傻隱瞞自己穿越者身份的,結果對方倒是毫不客氣,直接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和心思,敞開天窗說亮話。

布蘭的舉動超出了艾格的全部預測,他一時想不明白該如何回應,只能嗯一聲,點點頭,繼續盯着對方,等待其下文雖然打破了前一個牛角尖,但如今的布蘭到底能不能信任,口說無憑,得看錶現。他艾格威斯特能從一介穿越者小卒混到今日的位置上,可不是靠熱血和純真無邪。

“你回去後慢慢考慮吧,現在,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這一通話和擠出一個微笑似乎耗盡了男孩的全部體力,他軟綿綿地倒回椅中,又恢復了原先有氣無力的模樣和病怏怏的語調:“野人們的易形者,如今都在你控制下,你應當對他們有所了解吧?”

嗬,頻道跳得真快,幸好艾格腦子並不遲鈍,迅速跟上了節奏:“略知一二,我知道的是,易形者們有某種天賦,可以通過魔法控制一些動物,以完成諸如偵查、搬運、攻擊之類的操作。”

“差不多說全了。”布蘭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你問我如今異鬼在哪,我也一直關心着這一點。曾經滿足這一好奇心很容易:它們分散在鬼影森林和永冬之地的每一處,各自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內搜尋仍可利用的屍骸、攻擊並殺死活物以壯大屍鬼大軍的實力這是它們蘇醒後遲遲沒有進攻長城的原因之一。但塞外再大,也是有盡頭的,在它們聚到一起後,事情變得麻煩起來。”

男孩像個老頭子一樣嘆了口氣,然後像是在恢復體力一樣保持了好一會欲言又止的表情,才重新開口:“這要從我探知世界的方式說起。我是能看到一切,但這和‘直接知道一切’並非一回事。我想了解某事的真相,要麼是準確地獲知它發生在何時何地,然後通過魔法,以精神追本溯源去到當時、當地去看;要麼就是像易形者一樣控制着某生物,片刻不離地盯着所要追蹤之人或物。但異鬼們完成備戰集結到一起開始往南移動後,我發現他們中有一個扮演着‘統帥’或者說‘王’角色的特殊存在即傳說故事裡的夜王有反制我監視的能力。無論我是附身於活物靠近,還是通過魔法憑空窺視,都會被他迅速發現並打斷。不僅如此,夜王還能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沿着我的探知逆向對我的身軀和精神造成難以恢復的傷害……幾番吃虧後,現在的我只能說出異鬼們的大概方向,再不敢輕易嘗試精確定位了。”

***

關於綠先知“全知”能力的原理,艾格其實早就有過推測和猜想:

魚梁木這種魔法植物所構成的時空體系,就像是一張遍布它生長之處的監控網絡,將“視野範圍”內過去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巨細無遺地記載下來存檔。而綠先知的能力,就是以精神深入這個網絡,像“調取監控記錄”一樣,實現對過去和正發生事情的知悉。

然而,無論這種神奇的天賦有多無解,綠先知的大腦人類的生理極限卻擺在那:他們就像是單人留守監控中心的孤獨工作人員,面對整牆整版鋪天蓋地而來、天文數字級別的信息,卻只能挑選並瀏覽其中的一小部分。綠先知想知道並調查的,可以徹徹底底地弄到一清二楚,但若是完全沒接觸、聽聞過的人或食物,便無從下手。

全視的能力說強確實強到極點,但說局限又局限得厲害:綠先知必須得先知道或是和一件事產生足夠強度的關聯,才能順藤摸瓜,深入了解探索更多打個比方,若艾格三年前沒在臨冬城的主堡底下嘗試阻攔小布蘭的墜樓,三年後也沒回到贈地並通過一大番操作掌控守夜人軍團實權並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從而成為活人方對抗死亡的最高指揮……那綠先知多半直到世界末日也不會想到……去翻看一位普通守夜人的來歷和生平,從而發現自己是憑空出現、身份成謎。

魚梁木是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媒介,本身卻沒有電影中超級計算機那樣辨別處理信息的能力,世界對綠先知而言,就像一個沒有小地圖的大型策略遊戲,雖然滿圖都插了眼、全局都錄了像,但在同一時刻,玩家卻永遠只能看到屏幕上正框着的一小片。若綠先知想要對付異鬼和死人,他就必須把精力放在長城及其北面,而絕沒心思再時不時地扭過頭來偷窺一下別人尤其還是盟友……看艾格這個穿越者、或是其他人有沒有在想法對付自己。

艾格固然是防着如今可能已經不是布蘭的布蘭,而綠先知又何嘗不更忌憚他這個神秘莫測的外來客?但現在可不是互相猜疑和防備的好時候,終焉之戰近在眼前,若是因為無關緊要的細節壞了大事,該算到誰頭上?

和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一樣以大局為重,才是布蘭、或者說新的綠先知今天會在這間屋子內,與艾格開誠布公地討論神秘側相關問題,以爭取彼此信任的原因!

***

艾格狀若隨意地點點頭,心思卻飛快地轉動着:這種超凡存在的哪怕隨口一句話,都能透露出巨量的信息。布蘭的解釋就至少印證了自己早已做出的推測綠先知的能力並非直接全知全能,而是有條件的“全視”。

既然猜測和解釋不相矛盾,那他直覺上便相信布蘭所說。雖然對方所說也可能是七分真三分假,自己也並不總是跟着直覺辦事,但對一個有着自己無法理解的能力,偏偏又身份特殊、自己不好動歪心思的史塔克,他就算還有疑慮,也不可能當面表現出來:“好,綠先知閣下,至少你還能大概判斷,比我們強一些不知您方不方便現在就估計一下,異鬼們此刻在哪,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