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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萬幸。

龍沒有朝西面飛來,艾格的追擊部隊似乎也被殿後的黃金團騎兵牽制。在經歷兩三個小時雞飛狗跳的混亂撤退後,瓊恩·克林頓護着伊耿國王倉皇但還算平安地撤回了足以容納十萬大軍的營地。

營地內外空空蕩蕩沒幾個人影,只有少數旗幟仍在木製的大門和牆頭飄揚,因為抱着必勝的決心出戰,河灣聯軍只留了幾百士兵守衛大營。一個突如其來、讓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忽如閃電般竄入克林頓的腦海,還好偵察兵的回報很快證實他的擔心是杞人憂天:守門的依舊是河灣軍士兵,着裝神色毫無異常,他們根本沒見到半個敵軍的影子,還為大部隊的敗退感到無比詫異。

營門嘎吱嘎吱地搖晃着打開,以黃金團和高庭部隊為首的河灣敗兵們稀稀拉拉地陸續通過大門湧入其中。稍微安頓好警戒防衛工作,瓊恩·克林頓立刻以首相的名義重新召集眾將。

“打仗,勝敗是常事。艾格確實是個可怕的對手,但他終究還是未能畢全功於一役。試想——如果在持續半天的鏖戰中,有一支兩三千人的奇兵繞後突襲我軍大營,那今天我們才真真叫無路可逃!”望着垂頭喪氣的諸多貴族乃至國王,克林頓高聲為他們打着氣,“但現在,依託着這個巨大的營盤,我們還有抵抗之力!”

“還有抵抗之力?屁!”隨着戰事的失利,對上級的尊重也煙消雲散,一位來自盛夏群島,皮膚黑如煤炭的黃金團軍官不顧團長的臉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們是身高不夠還是視力不好,沒看到女王的兩條龍把船隊化作一片火海嗎!對面現在不但有炮還有龍,炮先不說,我就問咱們現在還剩多少獵龍弩?當龍朝着大營撲來時,我們朝它投標槍嗎?”

大軍早晨出營奔赴戰場時帶走了幾乎所有獵龍弩,只剩下三台留守以防糧倉被空襲一把火燒掉。而被帶往戰場的獵龍弩嘛……在哈利·斯崔克蘭的建議下全布置在了最前線——這個決定現在看來很難說對錯:女王的兩條龍抵達戰場後並沒有朝他們俯衝攻擊,就算把獵龍弩全留在後方準備好其實也沒用。而頂着掩體牆發射的它們對女王軍的步兵造成了數以百計的傷亡,一度讓戰局向河灣人傾斜,但反應過來的西征軍炮兵又迅速還擊摧毀了其中的一半,剩下的也因為布置得太前,在女王軍的最後一波反衝鋒中幾乎立刻就陷於敵手。

一台都沒搶出來。

“除了留守大營糧倉的三台,我們帶回了兩台。”防空部隊的指揮官用弱弱的聲音彙報道,“這兩台因為運輸原因臨戰出了故障,就沒布置到前線去投入戰鬥而是留在了車上,剛剛隨着撤退,被我指揮士兵帶了回來,搶修一下,應該能用。”

搶修好也不過就是五台,怎麼護得住一個十萬人規模的大營?

露天的“會議”現場一片鴉雀無聲,藍道·塔利在片刻冷漠旁觀後用冰冷的語氣補充道:“我希望大家別忽略一個事實——河灣的西北方向和南面,西境人和北境、多恩人的另外兩路大軍,合計約三四萬仍在步步緊逼。我們是放棄了對付這兩路,集中起力量來對付中路敵人的,計劃的是把艾格率領的主力擊敗,就能攜大勝之威與西境北境和多恩和談!可現在我們握緊了拳頭尤無法戰勝對面三路中的一路,這仗還有必要再打下去嗎?克林頓大人,並無不敬之意,但河灣人的性命也是有價值的,你今天若還想再鼓動我們繼續作戰,還請省省力氣吧!”

仗已經打不下去了,克林頓其實心知肚明,再強逼着黃金團和河灣人們去和艾格硬碰硬,他們就該割下自己的腦袋去投敵了。

“塔利大人,我當然不敢忽視女王南北兩路,也意識到我軍沒有士氣再戰,但還請各位安靜聽我一言。”他略微低頭,掩藏住暗暗滾動的喉結,“敵人這會沒咬着我們的屁股死追,為什麼?當然不是仁慈,而是因為他們同樣也是險勝,無力再作追擊罷了!樂觀點估計,我們今日天黑前應當能收攏到兩萬人,這數量比敵人剩餘的可戰之兵要多,就算打不了野戰,但憑依着大營據守,還是足夠讓敵人頭疼的。眼下的局勢轉敗為勝已是天方夜譚,但至少談判的資格,我們還是有的!”

“談判資格?”藍道·塔利語氣冷淡地蠕動嘴唇,一向剛硬的他此刻只在心裡盼望著兒子無事,並盤算着該如何保住塔利家族在角陵的城堡和土地,已經連憤怒都憤怒不動了,“幾個月前在君臨城外,我們才算真的有談判資格;幾小時前在兩軍對壘的戰場上,我們興許還能溝通出個不錯的價碼;現在?我們拿什麼去談?”

“一個軍營,幾大倉庫的糧食,如果不夠,還有整個河灣的人民。”克林頓的表情漸漸舒展,已在心裡打定了主意的他平靜下來,“我軍的獵龍弩已經所剩無幾,士氣也難再支撐一場大戰,但敵人不知道;艾格雖取得了今日的大勝,但他的糧草危機依舊,必須得獲取到我們的軍糧才能解決;此外,女王眼下已經勝局在握,河灣人未來就是她的子民,提利爾大人之前一直念叨着‘耽誤了春種會餓死上百萬人’,這個問題,她作為未來的七國之主,難道不得跟着擔心?”

“所以呢,首相大人有何打算?”哈利·斯崔克蘭強裝淡定地發問,心裡卻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和黃金團全體士兵軍官可把一切身家都壓在伊耿身上,眼見擁護的國王取勝無望,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

“叫我瓊恩吧,老頭子已經沒辦法再站在鐵王座邊輔佐未來的七國之君了。”話沒說完,克林頓忽想起鐵王座已被徹底熔毀,無奈地嘆息一聲,“我軍已無法再戰,但我得懇請各位,最後為我、為國王、為你們自己,再鼓起勇氣做出一次死戰到底的架勢和態度。這樣,我才能在談判中有籌碼與女王交易,至於條件,我已經想好了。”

剛剛吃完敗仗就開始考慮怎麼投降,這可真夠狼狽無能的。

但事實是:敵人近在眼前,不趕緊商量,就連投降都沒機會了。

“女王是最終的贏家,那麼王子殿下的稱王就是犯上作亂,必須得有人來擔這個罪責,環顧一圈,此人非我莫屬。請各位統一口徑——無論是伊耿王子的稱王,還是黃金團與河灣組成聯軍對抗西征,一切的一切,自始至終都是我在野心的驅使下牽頭和操辦,強迫和誘騙王子和諸位參與。”克林頓略微停頓一下,給聽眾們足夠時間吸收信息後,開口揭曉答案,“為謝此罪,我願披上黑衣,或自行了斷!”

“不可能!”伊耿國王氣憤不已,蹭一下站了起來,“我才不會像個懦夫一樣,躲在自己的首相身後,哭唧唧地去懇求我姑姑的原諒!”

這番話擲地有聲,可惜沒惹起半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