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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要價?

艾格也會,而且他要得更凶。

“無條件開門聽候處置”自然是口胡,沒有這麼投降的,即使是地球世界現代的所謂“無條件投降”,也不是真的沒有條件,而只是“不許投降方提條件”罷了——別的不談,至少明面上的體面和人權總是要保障的。如果投降後當狗當得好,說不定還能繼續喝湯吃肉。

艾格原本的計劃中規中矩:休整一夜,明日白天讓炮兵用大間隔、單發射的形式把最後一桶火藥打完,一邊打一邊夾雜着通牒勸降,勒令守軍派代表出城和談……如果嚇不倒他們,那後天再硬着頭皮強攻。

顯而易見,若是高庭在他下通牒後應要求派來談判使者,艾格縱使囂張強勢,也絕不會太過離譜。

畢竟那是他希望和要求的。

可現在,他都還沒開始嚇,對面的“王后”就主動出窩送上門了。

不請自來,這將自身的心虛氣弱暴露無遺——艾格擔心火藥耗盡後攻城戰不好打,提利爾家卻更怕他一出手就雷霆萬鈞、雞犬不留!

任瑪格麗表現得多麼從容鎮定、不卑不亢,在談判中如何據理力爭、伶牙俐齒或口若懸河,都掩蓋不了他們已經嚇破膽的事實。

此時不宰,更待何時?

……

渾身發抖,手腳冰冷,腦中一團漿糊。瑪格麗向來擅長談判和收買人心,卻從沒學過該怎麼對付不按規矩出牌的神經病。她自認不算惡人,也從來沒對面前的守夜人抱有過敵意,然而不知為何,這混蛋就是像上輩子和她有仇一樣——從素不相識第一次碰面就開始,每每便讓她渾身本事無處施展,彷彿遇到天敵一般被死死克制。

上一次在守夜人產業園裡感覺受到戲弄時,她還能底氣十足地扭頭離開,不談就不談。可現在,城堡內全體居民,外加出城作戰、此刻不知在哪但可能還活着父兄們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正維繫在今夜這場談判上,她怎麼敢、又如何能拂袖而去,一走了之?

“總司令大人!”油燈的焰光在瑪格麗直視艾格的棕色眼眸中躍動,彷彿將要噴薄的怒火,她強抑住拍案而起的衝動,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惱怒間連稱呼都用錯了,“我希望……您能……提出些更具可行性、更有誠意的建議來,好讓這場談判進行下去!”

儘管氣得要命,但她終究說不出什麼士可殺不可辱之類的狠話來。

一來,她不是士,二來……她可怕死了。

生命如此美好,世界如此多彩,何必動不動要死要活呢。

“消消氣,瑪格麗女士,我無意羞辱於你。”能讓長袖善舞的高庭之花都短暫失態的機會可不多,但歸根結底,艾格也是想要達成協議結束戰爭的。不緊不慢地停頓幾秒後,他晃悠悠地擺出了台階:“可是,此刻無論高庭還是河灣都已經是女王囊中之物,唾手可得,我圖什麼要接受你的投降……而不是自己來取呢?你希望我有誠意,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老套卻高效的施壓手段,翻譯過來就是“想要我的誠意,那你們的呢?”。瑪格麗瞬間領會,提起的心猛然落地:這是要她趕緊展示籌碼和好處了。只要價碼合適,和約並非不可能。

她在第一輪心理交鋒中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這感覺很陌生,但誰讓自家的男人們在戰場上沒打贏呢?只要對方有掀桌不談的底氣而自己沒有,談判桌上的發揮就毫無意義。

思考能力很快歸位,瑪格麗收拾好怒容眯起眼睛,迅速拾回早已想好的發言稿,決定重振旗鼓,好好面對接下來的第二場較量。

“女王陛下打贏了戰爭,河灣人心服口服。但你們佔據河灣領土的比例仍不足三分之一,剩下來的大半,無論首相大人如何分兵,領主們如何望風而降,也至少要再一個月才能全部收入囊中。然而春種已經被嚴重耽擱,眼下接近最後時機,再遲延下去,頭一輪收成都會大受影響……”

是事實,但老生常談,威脅力也不大,艾格微微聳肩,不置可否。

“此外。”瑪格麗略微昂起下巴,“就我所知,狹海對面的奴隸主聯盟也重新組織起來開始發力,維斯特洛的東海岸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襲擾威脅。”

說起來,河灣軍內部曾經有呼聲,要求提利爾家將高庭也作為誘餌拋出去繼續焦土後撤,等到女王東西兩線同時陷入戰爭泥潭了再發起反擊……但此建議被大多數貴族斥為無稽之談而不了了之,如今看來,這個蠢主意竟……

“可以想象,女王一定是想儘快結束河灣戰事,將您這位常勝將軍調回君臨或風息堡主持狹海防務的,我沒說錯吧?”她停止了無意義的怨天尤人,拋出結論,“只有全河灣都在提利爾家的帶領下有序投降改旗易幟,才可能將戰爭收尾時間縮到最短,既避免青黃不接時大規模飢荒的出現,也為大人省出時間,去收拾狹海對面那群奴隸主!”

這思路倒挺清晰。

自身沒有多少談判的籌碼,那就從對手的困難上着手。瑪格麗不僅揭露了女王政府正面臨的挑戰,也不動聲色地順帶展示了自身的軟實力:你看,哪怕正面戰場廝殺不斷,我提利爾家的情報網依舊照常運作、消息靈通,遠在天邊的變數也能迅速掌握。

但她顯然誇大了一群奴隸主所組成的鬆散聯盟,能對一個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新興集權王朝的威脅。

艾格毫不掩飾輕蔑,淡然問:“還有呢?”

什麼語氣!

瑪格麗咬了咬銀牙,繼續排出籌碼:“提利爾家在河灣紮根已久,經營多年,對本地勢力的軍事力量、家族文化、領主脾氣乃至資產數量類型和分布都無比清楚,我們知道哪家還有反抗之力,哪家能接受怎樣的投降條件而不至於狠下心來拚命——只要陛下保障提利爾家的頭銜地位,我們願提供這些情報,助女王平穩順利地爭取到最大利益!”

嘿。

這是準備賣隊友作投名狀?還是打算借女王之手黨同伐異剷除不聽話的刺頭?

不錯的條件,但很可能是陷阱,得留個心眼。

艾格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提利爾家這股不要臉的勁真是完美呼應了他們“生生不息”的族語——為了生存,萬事皆允。

他略微點頭,示意瑪格麗繼續。

“在首相大人率領贈地軍民與異鬼和死人鏖戰之時,遠在南方千里外的河灣很遺憾地未能出一份力。為表達歉意並展示對守夜人軍團的崇敬,我們自願承擔守夜人對外的全部債務,在此基礎上再額外捐贈十萬金龍,以幫助增地進行戰後重建!”

替增地還債就是幫艾格養他的勢力,而捐贈十萬金龍嘛,幾乎就是賄賂的文雅說法了。

這兩條倒是實實在在的好處,瑪格麗還聰明地選擇了絕不會讓艾格反感……或者說落人把柄的方式。

老實講,他頗為受用。

艾格並不小氣地臉色好轉,卻依舊一言不發,盯着瑪格麗的臉蛋,用眼神告訴她:還行,但不夠。

兩人四目相對,就這樣僵持了好幾秒,瑪格麗才在無言的壓力再次開口,硬着頭皮繼續。

“我看得出,首相大人所圖非小,欲輔佐女王加強王權,干出一番大事業。”而河灣正好成了開刀的對象,瑪格麗沒把這苦澀的下一句說出嘴,“但就我所知,大人在此次西征前從未到訪了解過河灣。人口、產出和歸屬等信息,尚可通過公開渠道獲得,可除此之外的更多細節呢?您可知河灣全境一共有多少村莊農場?他們說著多少種方言?又分別最敬仰崇拜七神中的哪一位?”

“我猜首相大人都說不上,但這並不是誰的錯。我想提醒您的是:河灣人民所需要的,是同文同種,能聽得懂他們以方言抱怨、可以用他們理解接受的方式下達指令,願意貼近和在乎他們的、實實在在的地方統治者,而不是一個遠在天邊的騎龍女王。無論是誰坐上王座,想快速控制河灣將其納入統治,最好的手段都是讓河灣人來治理河灣,而非大面積的殺戮、放逐和換血!”

說罷,彷彿是為避免艾格繼續以沉默施壓,她在停頓片刻後深吸一口氣,重重地補上了結束語。

“提利爾家向您獻上了所有的誠意,首相大人。現在,輪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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