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我就知道,這月余來的種種天象,肯定是預示着,要出大事的。”

十一月十五,夜已深,近幾日才走馬上任的衛尉蒙恬站在衛尉府中,遙望着星空。

蒙恬和秦始皇年紀相仿,已年近五旬,今夜皓月當空,倒是沒有什麼異樣的天象,但蒙恬依然無法忘記月余前,他站在長城上,看到熒惑守心和流星雨夜的震撼……

蒙衛尉很篤信天象,因為他的祖父蒙驁,便是在秦始皇七年,彗星三至時逝世的。而另外兩次彗星過境,分別導致了夏太后卒,接着便是長安君叛國!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了秦始皇三十七年的第二個月,亂相果然應驗了!

先是“始皇帝死而地分”和“亡秦者黑”的謠言滿天飛,皇帝陛下雖未相信,但仍十分重視,不僅將蒙恬調回咸陽,任衛尉,又決定南巡,收黑夫兵權,讓李由代之為將,把黑夫帶回咸陽,任一閑職九卿,將一切可能的危險消弭於無形。

這便是蒙恬讓人告訴扶蘇的“陛下或將有事於南方!”

如果說扶蘇將黑夫視為“益友”,那蒙恬、蒙毅兄弟,便是其師長,早些年,秦始皇曾令蒙恬授扶蘇以兵事,又使蒙毅教扶蘇以律令,從那時候起,蒙氏與扶蘇便關係莫逆。

蒙恬才會頂着壓力,暗暗告訴扶蘇:“什麼都不要管。”

耐心等待,等到山陵崩的那天,一切都將順理成章,蒙氏也將達到鼎盛。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昨夜,墨家突然犯事,竟欲逾越宮室,行不軌之事。事未成,秦始皇大怒,令衛尉搜捕一切墨徒,包括巨子程商在內的近百人被擒獲,又有數十人潛逃。

更要命的是,蒙恬和蒙毅查到,這件事,或許和公子扶蘇,有脫不開的關係……

蒙恬以為這是秦始皇身邊有奸人構陷,讓曾在扶蘇府上做過長史的族弟蒙天放去通知扶蘇,思索應對之策。

而與此同時,蒙毅又派人回來告知,謀刺的主使唐鐸已被抓獲,雖然其咬了舌頭,滿口鮮血,不打算說任何事。但其他墨徒中,還是有人熬不住拷打,招供說,他們曾計劃在阿房宮行刺皇帝……

阿房,那是公子扶蘇一手監造的地方,墨者在眼皮底下jíhuì、密謀,刺殺,他會不知道?這一點,說出去連傻子都不信!

“公子啊公子,你怎麼變得連蒙恬都不認識了,難道真打算行大逆不道之事?”

蒙恬十分焦躁,正在院中踱步,就在這時,蒙天放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封扶蘇匆匆寫就的信……

……

“唉。”

讀罷公子扶蘇發自肺腑的自陳書信後,蒙恬釋卷長嘆。

“糊塗,真是糊塗!一念之差啊,大好的形勢,竟變成這般死局!”

蒙恬知道,扶蘇這孩子責任心太重,太想做一些事情,可欲謀大事,不是性格變圓滑一點就能辦成的,受限於手段、心術,最後的結果,竟比什麼都不錯還要差!

政治這東西,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扶蘇的信只是自陳,同時有向蒙恬求球的意思,但蒙天放卻跪了下來,向蒙恬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提議。

“兵……兵諫?”

蒙恬震驚,立刻拍案而起。

“大膽!”

蒙天放不僅隨扶蘇出征過海東,還曾做過很長時間的府邸長史,對扶蘇忠心耿耿,他說道:

“沒錯,兵諫!家主如今是衛尉,統御精銳萬人,負責咸陽防務,以及諸武庫守備。而公子身為阿房監,有刑徒、民夫二十萬聽其調遣。今將至臘月,天寒地凍,阿房卻尤未停止,眾人勞頓,抱怨不小。”

“若家主能開放武庫,使刑徒、民夫持兵,聚眾攻咸陽宮,區區數遷郎衛,可擊破之!到時候清掃君側惡人,以兵諫陛下,公子便可執掌朝政,撥亂反正!”

他說得輕巧,但蒙恬卻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樂道:

“天放,你將衛尉軍當成了什麼,我蒙家的私兵?不管我在北邊,還是在咸陽,調兵遣將,都受虎符xiànzhì,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恬。凡興兵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君符,乃敢行之。”

“若無兵符,我才上任幾天,衛尉的副手們,那些少卿、丞、率長,皆不會從我之令,你也是老行伍了,連這都不清楚?”

蒙天放卻仍心存僥倖:“燔遂之事,雖毋會符,行也,只要點燃烽燧,謊稱是驪山刑徒反叛,有奸臣劫持陛下,便可以清君側惡人之名,順利發兵。”

蒙恬搖頭:“發兵,向何處發兵?朝咸陽宮進軍,這軍令一下達,彼輩立刻就能將我綁了,衛尉軍的矛戟,一向是對外,不可能對內,成不了的!”

蒙天放道:“衛尉只需打開武庫,帶着衛尉軍抵禦中尉軍,攻咸陽宮的事,可由阿房刑徒民夫來做。”

“刑徒民夫?”

蒙恬嗤之以鼻:“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手持兵刃,豈能成事?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長信侯嫪毐作亂,矯陛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縣卒及衛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兵容多達十萬,聲勢浩大,欲攻蘄年宮為亂。”

“可結果如何?只要陛下的旌旗虎符一出現,那些叛軍便望風而降,所謂的二十萬人,只需要陛下一聲喝令,便會土崩瓦解!更勿論內有三千郎衛皆為精銳,外有內史五萬中尉軍,再不濟,陛下一道詔令,整個關中的男丁,就能武裝起來,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蒙天放力爭:“公子和嫪毐不同,公子有大義!有人心,可成事!”

“什麼大義?”

蒙恬卻看得極為清明:“以子伐父,以臣伐君的大義?法家叫這種人為叛賊,儒家稱這種人為逆子!”

“別看世人讚譽公子,如盼甘霖,認為他是大秦最合適的嗣君。但你得搞清楚,眾人喜歡的,是光說不做的公子,一旦他當真提起劍,站到陛下對面,眾人避之不及,除了墨家那群執拗之徒,誰會擁護這所謂的大義?”

“再說,現在的陛下,和當年也有不同。”

蒙恬的目光中,帶着畏懼與景仰。

“從秦wángzhèng,變成了秦始皇帝,又多積累了二三十年威勢,近來雖然有些昏亂之舉,但始皇帝畢竟是始皇帝,只要這名號還在,休說反叛,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就連心懷不軌的六國餘孽,也只敢講“始皇帝死而地分”呢!諸田若非謊稱秦始皇已遇刺而亡,追隨他們zàofǎn的人,立刻就要少jiǔchéng!

秦始皇,這名號,可當百萬之兵!

蒙恬每說一句,蒙天放面色就蒼白一份,對秦始皇的畏懼,他們又何嘗沒有?這件事,他還是想簡單了。

“退一萬步講,我的職責是保衛咸陽,如今卻放這群黔首刁民入城劫掠?不管成與不成,都將是一場血雨腥風,讓咸陽繁華毀於一旦,這不是我認識的公子扶蘇會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