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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鐺……”

“鐺……”

鐘聲驅散了夜的靜寂,以鼓樓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傳盪。朝陽同時躍出東都山,將晨光照耀在巍峨的淡青色城牆上,讓這冰冷厚重的城牆抹上一層金色的光輝。晨光如同潮水一般漫過通天大道、漫過大周皇宮、漫過天都觀,將玉京城籠罩。

鐘聲、晨光,喚醒了這座巨城的生氣。

大周帝都玉京城王府街,乾淨整齊的街道兩側只有四座府邸,楚王府、趙王府、魏王府和宋王府。在大周立國之前天下六十三路諸侯並起,世家宗門林立,大周皇室也是在得到楚、趙、魏、宋四大門閥支持後才能一統東方。為此大周立國後四大門閥不但有自己的領地,門閥主脈也是世襲罔替的四大異姓王。

王府街楚王府內楚征悠悠醒轉,隨之而來的依舊是那深入骨髓的酥癢,讓他好似五內俱焚一般的難受。

他全身上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着,只有脖子以上露出來。紗布上滲出的血漬和黑色的藥膏混合在一起,發出略微刺鼻的氣味。

楚征靈魂穿越這個世界十三天,這些天來一直像木乃伊一般被包裹着躺在床上。

前世無牽無掛,穿越到這個世界成為大周四大門閥楚門主脈,楚王庶出三子,十六歲正值青春年少,很慶幸。但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也很不幸。

楚征能忍受那如同螞蟻啃骨頭般讓人難受的酥癢,但現在所面對的狀況卻讓他非常揪心。

記憶中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楚征,雖然母親只是三房,且早已亡故,但本身修鍊資質不錯,在王府地位不低。

只是這一切都是曾經,現在一切完了。

這是一個一切以實力說話的世界,悲慘的是他道途盡毀,以後也很難有說得過去的實力。

楚門之所以成為大周四大門閥之一,其諸多弟子修鍊有成,家族勢力與實力強大是主因。而楚門子弟修鍊的《天陽照體功》在先天前不能泄元陽,一旦泄元陽輕則道途盡毀,重則一命嗚呼。

楚征沒有當場一命嗚呼,但隨後在楚氏祠堂被家法制裁沒能倖免,楚征的靈魂這才穿越過來。

雖然他現在醒了過來,也不會被逐出家門,但楚門例錢從以前的每月十金元變成五兩;每月的那些用之不竭的修鍊資材,現在一份沒有;以前在楚門的三少爺地位……現在還是三少爺,但誰也不會尊重一個徹底廢物的三少爺,想做個紈絝享受人生都不可能。楚門不需要紈絝,只需要天才和豬!

楚門對於沒有修鍊資質的子弟完全就是當豬養,唯一的任務就是下小豬崽!前世像狗一樣活着,這一世被人像豬一樣養着,楚征不能接受。而這種想法與現實處境的巨大差距更讓他心急如焚。

“少爺,吃藥膳了。”一名瘦弱侍女小心翼翼的端着白瓷碗走進來。女子模樣並不好看,楚門對於有修鍊資質的子弟管理比較嚴,先天之前的侍女都是中人之姿。侍女叫小翠,是以前伺候楚征的四個侍女之一。另外三個在楚征被執行家法後都分給了楚門其他人,只有小翠自願留下來照顧楚征。

費力的將楚征的頭墊高一些,用白瓷勺盛起葯膳粥,輕輕用嘴唇碰了一下,感覺溫度適宜,這才餵給楚征。同時小心翼翼的說著:“今天上午扶善堂的柳聖手就會將紗布去掉,少爺也就不會這麼難受了。不過小翠已經被安排到八少爺那裡,以後小翠就很難見到少爺了。”

楚征喝完葯膳目光直視,直到對方眼神有些驚慌的躲閃,這才移開目光看向窗外,同時說道:“到書房的箱子里取兩張一百兩銀票。一百兩你贖身,然後到月牙湖別院等我。另外一百兩我有用!”

小翠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微微點頭。不知為什麼,她感覺現在的三少爺有些陌生,深沉的讓她陌生,卻意外的讓她心安。

喂葯的時候小翠雖然及時遮掩,但楚征依舊看到她小臂上的一片青紫,兩人卻都沒有說破。

楚征之前一心修武,資質又高,在王府內以前沒人敢惹他,現在道途盡毀肯定會有人找他麻煩,即使一時間沒有機會下手,也會找小翠這個代罪羔羊。

小翠眼圈泛紅,咬着牙點點頭,站起身走了出去。

楚征閉上雙眼,繼續忍受着因藥力入體而更加酥癢的煎熬,同時內視自己的神庭穴。

他的穿越之始是一個噩夢。在噩夢中他處於一片灰暗的空間,在他面前則是一顆同樣灰暗的太陽,然後太陽就像是碎裂的鏡子一般龜裂破碎,醒來後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個天陽破碎的武修身上。也許那破碎的太陽就是自己的天陽,楚征想到。

讓他心中隱隱有些驚懼的是他好不容易睡着卻感覺自己的意識依舊是在空曠無邊的混沌中。而且醒來後感覺自己神庭穴內不停的鼓脹爆裂,提醒着自己神庭穴內有異變。

人身上有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下丹田為氣海,修武者主要開闢此地。中丹田為膻中穴,為人身體氣機罩門;上丹田為印堂穴,為修法者念力法力聚集之地。自從楚征醒來後,能感覺到下丹田氣海已經逐漸萎縮枯竭,中丹田與上丹田沒有任何異狀,但神庭穴的異狀非常明顯。

黑灰色混沌虛空,楚征的身影緩緩凝聚,周圍空無冷清,心靈孤獨無助,更因破功以及家法原因,這道身影虛幻的不真實,彷彿隨時可以消散。

楚征的虛影看向遠方,那裡是混沌虛無中唯一不同之處,那裡有一點紫光。邁動腳步向那點紫光走去,在他期盼的幻想里,那點光是他碎裂的天陽,是他唯一的光明。他已經在這裡走了十三天,這十三天是現實中的時間,楚征自己卻感覺時間好似走了十三年一樣漫長。但他依舊向光明前行,至少現在可以走,最初他只能爬。也許那光明隨時呈現眼前,也許永遠不會,但有希望才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床前站着一名老者,是玉京城扶善堂的柳醫師。老者微閉雙眼,右掌按在楚征百會穴上,一股清涼的氣流順着百會穴流經全身,從足底湧泉穴溢出。片刻後微微點頭睜開雙眼,略帶欣慰的說道:“五十二處斷裂的骨頭已經癒合,內臟完好如初,皮肉傷徹底痊癒,只是氣血勁力不足原來一成。但也算是痊癒了。”

“多謝柳聖手。”楚征聲音乾澀的笑了笑。

老者自嘲搖搖頭:“聖手是別人抬舉老夫,在你楚門三少爺面前就是嘲諷了。只要楚王府拿出一粒丹藥你的傷頃刻而愈,老夫卻要讓你受十幾天的罪。”

楚征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老者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沉卻感覺不到頹廢。

老者也明白楚門的規矩,再加上這十幾天與楚征接觸,感覺這個少年並非外界傳言那般囂張跋扈反而是彬彬有禮,漸漸有了一些憐憫之心。

搖頭嘆息一聲,一邊拆下紗布一邊隨意說著:“據說那一百六棱棍下去,三少爺一聲沒吭。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罪!以三少爺的心性應該不至於把持不住。”

“那女人很漂亮。”說話時楚征眼睛微微眯起,淡然笑着。那神情不但沒有後悔,反而有一些意猶未盡的回味。只是他的眼底卻冰冷一片。

這個答案讓老者微微一愣,頗有深意的看了楚征一眼。這個年輕人出人意料的深沉……

“好了。”

半晌後老者拍拍手,將拆下來的紗布收進一個布袋,示意楚征站起身活動一下。

楚征將旁邊早已準備好的長袍披在身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一切正常後從床頭拿起那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老者說道:“這一次有勞柳聖手了,這是楚某一點心意。”

不等柳聖手開口拒絕繼續說道:“有一件小事還要麻煩柳聖手操點心。”

“三少爺請講。”

“這幾日恐怕有不少人挂念我的傷勢,有些人恐怕柳聖手都不知道叫什麼。楚某想麻煩柳聖手將他們的畫像畫出來。”

老者神色一震,看向楚征的目光有些詫異。這是那個傳說中只知道修鍊的楚門三少爺?能猜到許多人詢問他的傷情很簡單,但是還能猜到許多人自己都不知道名字,而是直接要畫像,這年輕人的思維相當縝密啊!

略微沉吟,接過銀票拱了拱手道:“一天後少爺可以派人來取畫像,老朽告辭了。”

楚征將柳聖手送出房間,就站在房門處微眯着雙眼看着有些刺目的烈日,腦海中回想着一幕幕很容易忽略的細節。

被人陷害被人坑不可怕,只要自己沒死,不論對方是誰,自己都有掀翻對方的機會。怕就怕在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個只知修鍊的楚征正是如此。

到底是誰對自己下的黑手?這一點需要從蛛絲馬跡中探尋。

自己現在未死,對方是否要繼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