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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默來到冷月湖前,湖面清冷,映着一彎寒月,一派肅殺之氣。

她匆匆撇了一眼湖對面的山門,不作停留,匆匆的走了過去。

只見玄默輕輕撬動湖岸上的一個冷麵青銅獅子的耳朵,左耳前置一次,右耳後置三次,運一次氣擊打在獅子的額前,只聽卡拉的一聲,湖面噔時從中間裂出了個豁口。豁口越開越大,竟將湖水生生的劈開來,露出一條幽徑通往對岸。

玄默不做絲毫的猶豫,徑自走上幽徑,路面濕滑難行,路兩旁是迫人心魂的水牆,水霧瀰漫,前面幽幽的看不清楚,霧氣早已將頭髮打濕,這冷月湖水寒邪逼人早已聞名海內,玄默隨即捻來一決,護住心魄便又急匆匆的大踏步走了過去。

冷月宮,映襯在峽谷之間,影影綽綽,此刻沒有半點光亮,只在朦朧的月光下透出一股巍峨不能進犯的氣息。路口處有兩座高聳堅挺的石闕迎於廳門之前,這層層疊疊的石闕的檐角懸着四具不知是什麼動物的骸骨,骷髏頭上的那兩個黑洞像是猙獰出了兩股凶邪的目光,而這目光此刻正盯着正在行拜禮的玄默身上。

“玄默奉天尊之命,特請靈尊到前殿議事”

四周一片靜謐,沒有絲毫的聲響,連風都靜止不動了。

突然一個面白黃髮的鬼面老兒躍然出現在玄默的身前,鬼面老兒頭髮凌亂,披散在肩頭,眼球暴突,面容枯槁,佝僂着身軀,半屈着膝蓋,拖着令人咋舌的指甲在地上發出格拉拉的動靜。甚是詭異

“堂下可是……靈人玄默?”鬼面老兒從牙縫間和着氣聲顫抖的問着。

“晚輩正是,勞煩鬼老兒特請靈尊屈駕於前殿議事,天尊說事情從急,望靈尊能儘快趕往前殿……”話音未落,鬼老兒已經不見了身影。

少頃,仍然是靜止不動的冷月宮,突然,一簇白光閃電般划過天空。

玄默一個回神就看見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儒褂,瞬時之間,抵禦住了所有寒意。

“天凝地閉,你也不多穿件衣服,就這麼濕噠噠的來了?”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

玄默沒有回頭,打從心底泛出的笑意擰出兩個酒窩掛在唇邊。

男子徐徐走到玄默身前,赫然竟是個年輕的俊朗男子,劍眉星眸,挺鼻薄唇,氣宇之間竟有清新俊逸之風,不似一般凡人。

“這不是奉天尊之命,急召靈尊前殿議事。”玄默雙瞳剪水,黑眸映着雪白的肌膚,甚是好看。

“能大動干戈勞煩你這小女子請本尊出這冷月湖,想來不是一般的事情,這事情也恐怕是刻不容緩吧?”

“正是,正是,天尊說了,玄默來請,就算靈尊您再漠不關心的事情,也會風馳電掣般第一個衝上去替玄默解決的,靈尊,天尊說的可對?”玄默也不在客氣,一個箭步上前來就挽起了靈尊的胳膊,嬌嗔的歪着脖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靈尊。

“哈哈哈哈”年輕的靈尊仰天長笑,眉眼間全是笑意。然後回頭對着嬌嗔女子,斂住笑容,故作嚴肅“那還不快走。”

旭日東升,天空漸漸現出了魚肚白,天際處,兩道浮光漸行漸遠,剩下一片餘暉……

方丈山與東向瀛洲山,西向蓬萊山,並稱為東海三座仙山,這三座仙山轄下的仙途小眾亦是形成了三大仙派。三座仙山皆是坐落海天之間,傳聞天帝為穩固三座仙山的根基,命鰲魚負載三山於海上,因此三山都是由鰲魚四肢抵住,直衝入雲霄,鰲頂卻是一片坦途,這坦途之間突然高聳而出的正是仙山的實體,山勢起伏,綿延萬里。

包裹在層層霧氣之中的方丈山鳥瞰之下是由大小八座山頭合抱一座直插雲霄的山仞而成,山色翠青,氤氳在霧氣之中,宛如一株扶桑花吐露花蕊,含苞待放。這九座山頭分別映襯着天上的陰陽九天宮。即南面的乾、坎、亘、震四陽宮。面北的巽、離、坤、兌四陰宮。以及最中間被合抱住的中宮。這九座山頭之上亦有着九座仙宮,分別為方丈山八大門派長老的行宮以及最中間的無畔天尊雲歸子行宮之所在。全方丈山,仙氣瀰漫,天上盤亘着秩秩鳥,地上遍布着翠青的仙草甘華,整座方丈山威嚴而肅穆,一派仙家道骨之氣。然方丈山幾乎是沒有水源的,山脈之間夾裹而下的瀑布不是澄明的水流,而是被稱為仙人之淚的九十里香的香煙,入手即化,能看到,卻捉不到。全方丈山只有一處地方有着清水,即中間的中宮山腳下的冷月湖。

冷月湖在整個方丈山地勢最低哇的山谷之間,可謂至陰至冷至極,同蒼翠的山頂相比,冷月湖寒風雕塑,完全是一個不同的世界,如果山上是道法仙家之氣,那山谷里的冷月湖既是陰冥晦暗瘴氣橫生。如果山上是卉木萋萋,冷月湖既是鬼怪叢生,哀嚎遍野。如果山上是人人敬仰的人間幻鏡,山下既是令人寒毛直豎的寒涼之地。傳聞冷月湖因為常年在閉塞的谷底,難見天日,抬眼望天,只有一片濁氣蔽日。但月過長天,又總能驅散霧霾,留一片月光在靜的發奇的冷月湖上,讓湖水透着些許的光潔,此即冷月湖名字的由來。

這冷月湖邊,錯落在陰影之下的正是冷月宮。從遠處看,冷月宮面積並不大,幾座黑漆漆的梁宇稀疏平常,獨獨檐角飛揚,直指天空,顯出這裡不同以往的威懾力。門前簡潔幽靜,連棵枝椏都沒有,越發顯得這裡的荒涼,門前牆角之下隨處可見森森白骨,尤其是石闕檐角的頭顱,讓人望而生畏。

這冷月谷底如此駭然其實是因為萬年以來方丈山仙人們降妖除魔封壓妖獸於此而成,這冷月宮就是由妖獸骨骸堆砌而成,煞氣與怨氣交集於此,籠罩整個谷底,黑影綽綽,紫霧騰騰,形成一種天然屏障,隔絕了所有生靈之氣。

冷月谷上方既為仙家道法,自是對妖邪之氣的震懾。千百年來九宮誓死環衛這邪魔之氣,不曾有絲毫倦怠,然而,千百年前,上古水神共工逆天造反,然垂城而敗,命若懸絲之際共工怒憤滔天,撞向三界入口的不周山,入口結界打開,三界妖魔橫衝直撞,連帶着上古邪神一起墮入邪道,禍搗天宮,危害人間至使生靈塗炭。上古天帝顓頊協各界神力,歷時百年。終將共工一黨的敗兵殘將及三界妖孽收復消滅。其中一部分邪魔即被鎮壓於這冷月湖底。冷月湖邪氣衝天,雖有方丈山仙神道法之氣抑制,又有上古天帝的結界壓制,但魔氣太重,這冷月湖所在的谷底可謂被魔域瘴氣隔斷,使得整個谷底寸草難生,毒氣橫掩,生靈不在,極盡寒涼寂寥。

冷月湖形成之初不斷有妖魔糾集,妄圖打破結界衝出方丈山,為鎮守冷月湖,上古方丈山仙人們上表天帝,抱誠守真,懸懸而望,天帝終被打動,特賜顓頊大帝克制水神共工的神兵鼉鼓鎮守於冷月湖上。方丈山仙祖更是建築冷月宮常年供奉神兵。鼉鼓乃天帝神兵,集天地自然道法神氣於一身,集天下神兵大成於一體,又經過共工一役,更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自鼉鼓鎮守冷月湖以來,方丈山可謂盛世太平,再無禍亂。鼉鼓本身也是修為大進,經過歲月的打磨,逐漸衍生出了靈力,靈力日漸強盛,能明斷是非,有了自己的意識,百年之間就突破了靈識的胎動、幻靈兩界。一千年前,中原一次逐鹿大戰,妖魔頓生,方丈山請出神兵鼉鼓,千鈞一髮之際,鼉鼓靈力乍現,武學和道義修為頃刻間有了巨大的飛躍,竟幻化出了人形,突破了化體一界,大勝而歸之後,此人形經過一千年的韜光養晦,曉事明理,在武學和道法上成了大家,堪比仙班,修為已入化境,其修為已達到靈界最高一層—造化。此人形即冷月宮仙主武道鼓。在方丈山上下一直被頂禮膜拜,無比尊貴,一直被認作為上古仙靈,視為靈尊。

話說方丈山的這位上古靈尊武道鼓在修進造化之境上只不過走了一千年,容貌上只是一個俊朗的青年才俊,只這眉宇間凌厲逼人,不同常人,心性上也不過是個年輕人,有着年輕人一般的鋒芒稜角,經過這千百年間的武學道法的修習,也只是比往常的年輕人更為成熟穩妥一些。這武道鼓有個不成文的俗規,閑雜人等不管等閑男女,仙眾小徒,一併不得踏入這冷月谷底半步,即便是這全方丈山獨有水源的冷月湖,其飲用水的取用也一併由武道鼓整裝之後送出谷外,再供給方丈山上下使用。

如此令人望而卻步的地方,全方丈山所有徒眾定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但獨有兩人可出入於此,此即武道鼓座下唯一的侍應鬼面老兒,以及掌門無畔天尊雲歸子徒孫靈人玄默。

這鬼面老兒何許人也?這個問題全方丈山上下無人知曉,即便方丈山長老們對這位侍應的身份也是迷頭認影,渾然不知。只傳聞,自武道鼓入方丈山成為鎮山利器以來,鬼面老兒就出現了,事過千百年,武道鼓化為人形,成為靈尊,這期間,鬼面老兒一直盡心的跟隨着武道鼓,不曾離身半刻。鬼面老兒身份如此詭秘,相貌又及其醜陋令人驚懼,他的主子身份又是何等的尊貴,因而方丈山上下對這位長者多是畏懼,大凡鬼面老兒的出沒,方丈山的徒子徒孫無不退避三舍。鬼面老兒不怒自威也即當徒眾為不存在,該幹什麼幹什麼,沒有絲毫的不自然,也算是坦坦蕩蕩了。

另外一位可自如出入冷月谷底的是無畔天尊雲歸子的徒孫玄默,論輩分算來,玄默位列方丈山第二十三代傳人,仙家道法很淺薄,修為僅為七侯之二——靈人,非長徒,沒有過人之處,真要算起來,只有一點非常特別,咼氏淑女,孟咼氏,出身名門,其父為海岳第一派沂山門掌門咼峰,沂山門歷代都為女媧之後,以鎮守女媧補天練就的五彩石為己任,咼峰為使宗族大任不至旁落,自幼勤加苦練接班人孟咼,孟咼豆蔻年華更是為了磨練堅強意志,摒棄少女的天性,拜至方丈山,無畔天尊收其為坤道,賜號玄默,成為方丈山一眾小徒里的一名弟子。時年,玄默年方十九,相貌姣好,初發芙蓉,冰肌玉骨,看人時總是秋水瑩瑩帶着笑意,顧盼生輝,目光從容堅定,有着不同於一般女兒家的自信與驕傲,又有着尋常女兒家般盡態極妍,伶俐乖巧。

話又說回來,玄默何德何能?獨得靈尊信任,往來於冷月谷底如履平地?此般種種,其實只是三年前的一次機緣巧合,此般情緣改變了許許多多的人的命數,在這期間有喜有樂,有離有合,有愛有恨,有念有嗔,個人的命運系著這萬千人的心結,盤錯着許多人的生生世世,似是命格早已註定,終是逃不過,也理不清……這舊夢前塵,天道輪迴,總教是散不去,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