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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前一天,李小么陪着蘇子誠,從一大早起,就帶着重陽糕、長壽吉祥吉利袋兒、龍頭拐,挨家挨戶給揚州城裡六十歲以上的老人賀重陽。

俞遠山則和施玉一起,從前一天一大早起,就帶人帶東西出了城,給揚州界內各村鎮里六十以上老人送節禮賀重陽,楚州、潤州兩處,則由趙宏志和明潛挨家送禮賀節。

一時間,揚州城裡城外皆熱鬧非凡。

蘇子誠和李小么身後跟着長長的人群,每到一戶都喧囂熱鬧的不堪,蘇子誠的謙和可親,連李小么都看的稀奇。

走了大半個城,一行人轉進了一條巷子,青石板鋪就的寬敞巷子顯得古樸素雅,這條巷子只有一戶人家,卻大門緊閉,緊跟其後看熱鬧的人群近了巷子,喧嘩聲也彷彿輕了下來。

前面拿着薄冊引路的揚州府府丞看着巷子里緊閉的大門,咽了口口水,小意而為難的回頭看向李小么。

李小么瞄着緊閉的大門,看着蘇子誠低聲笑道:“老先生是要助你成就美名,也算用心良苦。”

蘇子誠正微微蹙着眉頭盯着緊閉的大門,被李小么一句話說的失笑出聲:“你倒是凈往好處想!這要是叫不開門怎麼收場?”

“是袁家怎麼收場?還是咱們怎麼收場?”李小么放慢了腳步,帶着笑輕聲問道。

蘇子誠也跟着慢下腳步道:“這話怎麼說?”

“這袁老爺子乃淮南路文人學士之首,被譽為學問道德之楷模,別說是梁王爺儀禮周到上門賀重陽,就是一般的後生小輩上門賀祝,他不見你說得過去,可這樣大門緊閉,開都不開,這是哪門子道理?

今天可是眾目睽睽,他若敢失禮在先,就別怪咱們棍隨而上,非打的他身敗名裂不可。”李小么話里透着股子雀躍。

蘇子誠高挑着一根眉毛,瞄着李小么,又轉頭看了眼還是緊閉着的袁家大門,輕聲笑道:“咱們賭一賭,咱們叫了門,他是開,還是不開,我賭開,你呢?”

“我也賭開!”李小么毫不客氣的說道:“要不王爺改下不開的注吧,你拿什麼做賭注?”李小么笑道。

蘇子誠低頭看着她,也笑起來:“我在雪峰山上有處別院,若叫不開門,那處別院就歸你了。”

李小么轉頭笑着岔開了話題:“到了,委屈王爺了。”

蘇子誠抬手止住準備上台階扣門環的東平,自己帶笑上前,重重扣了幾個門環,往後站了半步,背着手,安然的等着開門。

大門裡響起陣腳步聲,門卻沒見打開。

蘇子誠臉上笑容不變,又上前扣了幾下門環,退後半步再等在一邊。

這回等了片刻,大門就從裡面開了半邊縫,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門房探出頭來。

蘇子誠依舊背着手,看着老門房笑道:“老人家,煩勞稟報袁老先生,後生北平蘇子誠上門賀老先生重陽。”

“唉!您是……那個您……王爺稍候,稍候!”老門房看起來是忘了詞了,言語混亂的答了兩句,想關門進去,門關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忙又打開,沖蘇子誠一個長揖接着一個長揖,後退了十來步,跌跌撞撞的奔進去回話。

片刻功夫,一年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跟着老門房疾步出來,推開大門,衝著蘇子誠長揖到底,拎起長衫,作勢要往下跪。

蘇子誠卻不扶他,只笑看着他跪下磕了頭,才客氣的上前扶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中年人順勢站起來,拱手客氣道:“王爺大駕光臨,寒家真是蓬蓽生輝,只是家父病重卧床,辜負了王爺一片好意。”

蘇子誠笑看着他,抬手示意小廝抬上禮物笑道:“那小王就不打擾了,請轉告老先生,請他安心將養。”

說著,示意小廝放下禮物,背着手顧自下了台階,和李小么轉身揚長而去。

中年人呆怔怔的站在門口,看着瞬間空無一人的巷子,心裡空蕩蕩中,一點點生出無數的七上八下。

蘇子誠和李小么出了巷子,看着李小么笑道:“雪峰山那座別院歸你了。”

李小么抿嘴笑着,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明年是大比之年?”

“嗯。”蘇子誠‘嗯’了一聲問道:“又有什麼打算?”

“沒有,就是問問,這袁老爺子,也清高的太過了。”李小么漫不經心的說道。

蘇子誠想了想笑道:“不知道明天的文會,袁家有沒有人過去。”

“肯定不會有人過去。”李小么斷定道:“不過袁家既然明天不過來,往後就好好在家隱着吧,這淮南路文壇,從此沒有這個袁字。”

蘇子誠看着李小么,一臉笑的點頭。

……………………

第二天的重陽文會,選在了揚州城外兩三里處的風景勝地觀音山。

袁家果然沒有人來,只遣了個管家過去尋施玉告罪,施玉一句話也沒多說,只讓管事轉了句’請老先生保重’。

觀音山的文會熱鬧非常,這一趟文會要請的人,俞遠山、施玉和李小么三個人細細商量了許多回才定下來,請來的多是青年才俊,淮南路的大族世家子弟幾乎一個沒落下,各處官學中的略出色些的寒門學子也都被請了過來,足足近千人,觀音山上下周圍熱鬧非凡。

李小么陪着蘇子誠從山腳下繞着圈子邊走邊和學子們聊着,從山腳走到山頂處的主座,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

這場千人文會,直到夕陽西落才散,蘇子誠和李小么也沒再回城,在觀音山不遠的梵音寺里住了一晚,第二天黎明時分,就啟程趕往開平府。

兩人這一路走的並不快,特別是淮南路境內,一邊行路,一邊暗中查看各處秋收秋種和吏治,直走了將近二十天,才過了涌城關,進了北平地界,兩人才加快行程,總算在十月下旬前進了開平府。

……………………

進了城,李小么回去柳樹胡同,蘇子誠則徑直進宮覲見。

車子剛轉進柳樹胡同,魏水生就迎上來,李小么正將車帘子掀起條縫往外看,看到魏水生,忙掀起帘子叫道:“水生哥!”

魏水生幾步過來,一邊跟着車子往胡同里走,一邊關切的打量着李小么,“昨晚上就得了信,說你今天上午進城,本來想出城去迎迎你,南寧說王爺吩咐不許迎出去,我想想,還是在這胡同口等等你好。”

說話間,車子到了大門口,李小么也不等轉進去,示意車子停下,從車上跳下,飛快的瞄了眼魏水生的右手笑道:“水生哥身子大好了沒有?看你氣色倒好。”

“早好了!”魏水生抬手撣了撣李小么的肩膀,彷彿要替她撣去那些看不見的塵土。

兩人說笑着剛轉過影壁,張大姐和孫大娘子等人呼啦啦都迎了出來。

張大姐大步溜星走在最前,離得老遠就連說帶笑:“小五回來了!這半年可把我擔心死了!一有信不是說下了這座城,就是又下了那個城,也不說死了人沒有!真是急死個人!我這半年都沒睡過安穩覺,小五可算回來了!”

李小么停住,笑盈盈看着張大姐打趣道:“大姐擔心的是二槐哥吧?我跟在中軍,有什麼好擔心的?”

張大姐已經衝到李小么面前,伸手扳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笑道:“你二槐哥粗皮粗肉的,有啥好擔心的?你看看你,還是瘦成這樣!”

孫大娘子、明婉等人離的兩三步遠,恭敬的曲膝行禮,李小么一邊抬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一邊挽着張大姐的胳膊笑道:“我就是要瘦了才好看!”

“瞎說!哪有瘦了好看的?得胖,白白胖胖最好!”張大姐拍着李小么的手笑道。

李小么彷彿想起什麼,鬆開張大姐,伸手拉過跟在身後的劉秀雲笑道:“這是劉氏秀雲姑娘,呂豐的師姐,是我特意請過來的。”

眾人忙一一自己介紹着和劉秀雲見了禮。

魏水生站在月亮門門口,背着手笑看着一群女人嘰嘰呱呱、熱熱鬧鬧的說笑不停。

李小么和張大姐嘀咕了幾句,張大姐點頭應了,張羅着眾人先告辭回去,等李小么歇一歇,忙過明天宮裡的賜宴,再喝大家的洗塵酒。

李小么剛沐浴洗漱出來,頭髮還沒綰好,呂豐的聲音已經在外面響起:“小五!”

李小么被他這一聲吼,驚的手裡的紅棗湯碗差點扔出去。

紫藤忙上前接過蓋碗,忍着笑稟報道:“聽說姑娘這幾天要回來,呂二爺一天好幾趟的過來問,今天倒是來晚了。”

淡月快手快腳的給李小么綰好頭髮,插了根翡翠平安如意簪。

李小么抬手示意紫藤,紫藤會意,忙掀帘子出去,請呂豐到垂花門外的花廳落坐。

李小么緊跟着出來,呂豐站在花廳門口,不停的搖着摺扇,一眼看到李小么,急忙收了摺扇,跳下台階,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笑道:“你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