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榮大學附屬醫院.病理研究室。
“你的身體依舊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好像……”宮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好像什麼?”李楊並沒有像個病人似的躺在病床上,而是站在室內的玻璃窗前,看到自己在玻璃上的模糊倒影。
倒影中呈現的,是一個看着差不多十來歲的男孩。
“好像並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宮下也不敢肯定。
李楊開口道:“也就是說,我會一直這樣成長下去,直到老死?”
“如果明天你的生長速度還沒有停止的話……”宮下沒有再說下去,看着李楊的後背,眼底露出一絲不忍。
這個大男孩,千方百計擺脫了貞子的威脅,如今卻還是難逃一死。
真是可悲。
李楊臉上沒有一點悲色,轉過身來,“警察那邊就交給你應對了。”
“……噢。”宮下本想拒絕,畢竟這可是騙警察的事。
可拒絕的話還沒有出口,他腦中便浮現出病房裡,兩歲大的李楊用剪刀捅死貞子嬰兒的那可怕一幕。
一想到這,他舌頭便是一哆嗦,拒絕的話也變成了答應的話。
“我走了。”李楊說了一聲,直接開門向外走去。
宮下連忙開口,可話到嘴邊,李楊捅死貞子嬰兒那幕又浮現出來了,他顧忌的閉上嘴,望着李楊的身影在窗前玻璃前走過。
李楊走在醫院走廊上。
這裡的走廊,可比之前給貞子接生的那家醫院走廊明亮多了,不時有坐着輪椅、舉着吊瓶的病人,從身邊走過,當然,也有年輕漂亮的女護士、白衣天使。
但不論是誰,都沒有看出李楊是個要死的人。
因為李楊的確不像是個要死的人。
相反,表現的彷彿比誰都要健康。
甚至有的病人還向李楊投來羨慕的眼神,羨慕他這年輕而健康的身體。
比起這些無知的人,他難道還不“健康”嗎?
走出醫院,站在醫院門口,抬頭,迎着溫暖的陽光,李楊竟是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現在沒有了貞子的威脅,總算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覺了。”
開車回了家。
換鞋,外套往衣架上隨手一搭,李楊便想回卧室睡覺了。
剛一開卧室的門,一道幼小的身影從內沖了出來。
她顯然是打算從李楊腿邊出其不意的衝出去,但是明顯心理素質不到位,十分慌亂,沒衝過去不說,還跌了一跤。
“你沒事吧,遙子?”李楊彎下腰,朝跌坐在地的遙子伸出了手。
遙子卻嚇得叫了一聲,連連後退,“別……別殺我。”
李楊有些無奈的收回手,“我怎麼會殺你呢?”
“那你為什麼要關着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別人的,我發誓!……”遙子大叫着,居然真的發了一個毒誓,恐懼的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配上她現在也就三四歲大的模樣,真是可憐極了。
顯然,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對她造成了極大傷害,而李楊在她眼裡,也和恐怖的貞子划上了等號。
“我的門從來沒有鎖過。”李楊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遙子呆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門把手,彷彿是在質疑。
李楊又道:“在你家人眼中,你已經死了,現在你卻又活了,而且還是三四歲大的樣子,接下來還要一直長到17歲,這些,你要怎麼和你父母解釋?”
“我……”遙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
她這幾天一直想的,都是如何逃離李楊的魔掌。
“給你。”
“這是?”遙子失神的看着遞到眼前的一百美元。
李楊將錢輕輕的放在她手上,“你總不能走着回去吧?你家離我家可不近吶,這是給你的打車費,剩的,喜歡就買點芝士蛋糕吃吧。”
聽到芝士蛋糕,遙子不由想到了8月29日的那個夜晚,她開心的吃着芝士蛋糕,還將嘴裡吃剩的最後一口,親昵的送到李楊嘴裡……美妙的回憶到此打斷了。
李楊側開了身子,他身後的門敞開着,就那樣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面前。
突然間,遙子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羞愧感,覺得自己好可笑。
“早點走吧,晚了就不好打車了。”李楊道。
“對……對不起!”遙子從地上站起來,不敢正視李楊的臉,頭深深的低着,從李楊身邊跑了出去,一行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溢出,灑在了地板上。
那淚珠內已經沒有了恐懼,只有羞愧!
李楊卻沒有看上一眼,拉上窗帘,關上門,上了床,蒙上被子,在沒有貞子的黑暗中,美美的睡了一覺。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還是被尿憋醒的。
李楊睡眼惺忪的下了床,走到廁所,抬起馬桶蓋,對着馬桶,雙手伸向身下,剛要把住噓噓,卻感覺手裡這玩意比昨天大了好多。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個十八歲左右的青蔥少年了。
“估計下午,就能回到25歲的樣子了。”李楊嘀咕了一聲。
小便完,李楊已經睡意全無,也沒洗漱,直接洗了個澡。
“梆梆。”洗到半道,敲門聲響起。
真會挑時候。
李楊有些不滿的嘀咕一聲,關掉熱水,浴巾隨意擦了幾下身子,然後往腰上一圍,遮住重要部位後,走了出去。
“誰呀?”李楊一邊問,一邊開門。
“是我。”
話說到這,淺川玲子說不下去了,愣愣的看着李楊“奔放”的扮相。
“噢,是你呀,進來吧。”李楊語氣中竟沒有一點意外,還側開身子,讓開了路,邀請淺川玲子進屋。
淺川玲子來之前,幻想過無數種與李楊見面後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便下意識的走進屋內。
等站在客廳時,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問道:“你好像知道我要來?”
問這話時,淺川玲子大方的看着李楊,並沒有躲避,她畢竟已經三十一歲了,自然不會像少女那樣羞澀。
“我只是覺得,你會向我來要回你的東西。”李楊轉身進了卧室,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相機和幾張照片。
遞給淺川玲子。
“當時也是迫不得已,你如果要告我,我會認罪的。”
李楊敢這麼說,就敢肯定淺川玲子不會告他。
淺川玲子當然不會告李楊,她甚至恨不得這件事永遠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怎麼可能自己去上告?
她也沒有打李楊,或是罵李楊一句,默默的接過了相機和照片。
見此,李楊有些驚訝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靜多了。”
“我已經從宮下醫生那裡知道了一切。”淺川玲子平靜道。
平靜的語氣中又透着一股憐憫。
是的,就是憐憫,不是憤怒。
李楊殺了貞子,救了所有人,甚至說救了整個人類社會,最後自己還是難免一死,不僅如此,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們,那些還整日為生活而奔波的無知人們,卻沒有向他說一聲謝,甚至除了宮下、自己寥寥兩人外,再沒有人知道李楊所作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