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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入夜。

所謂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色,比昨晚決鬥時更加迷人,讓我情不自禁想起一首濕: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床上……

“你要幹嗎?”李楊看情兒忍着痛也要下床,不由問道。

情兒從屋內翻出一把剪刀,回到床前,衝著李楊那塊比划了一下,“讓開。”

李楊又讓了……

情兒赤條條的身子,絲毫不在乎被李楊看着,彎下腰,拿着剪刀,將床褥上剪下一塊來,那一塊上帶着還未徹底乾涸的血跡……

有的女孩就是這樣,外表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懂,見得很多,甚至舉止放浪,但是真到捅破窗戶紙的才發現,其實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

“怎麼?要當聖物供起來?”李楊看情兒那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禁笑道。

“像你這種男人,永遠都不會懂這裡面的珍貴意義。”情兒瞪了李楊一眼,將落紅好生收起。

“既然珍貴,還用來做籌碼?”李楊的話很難聽。

卻是事實。

情兒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黯然一嘆,“我沒錢沒勢,身無長處,除此之外,實在沒有其他能夠拿出手的籌碼,而我恰恰知道,你是個很好色的男人,這籌碼正好對你管用。”

饒是李楊,也不得不承認,“的確很管用。”

從古至今,這樣的籌碼都是最有用的。

“既然有用,那就談談正事吧。”說到正事二字,情兒臉上明顯帶着抹自嘲。

李楊打起了精神。

能讓情兒這等女子甘願獻身,她所求之事,用現在他那光着的屁股想想,也能知道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我先告訴你葉孤城的事。”情兒忽然變得大方起來了。

因為她從來就沒指望,能用這件事說服李楊,否則,她也不必再獻身相求了。

“其實葉孤城的事,並不是什麼機密,昨晚進入紫禁城的人都已知道,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他們有意fēngsuǒxiāo息,而你躲避通緝,整日藏在民間,自然就接觸不到這消息,不過這消息,卻瞞不過像我這樣的有心人。

據這消息說,昨晚在你假扮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決鬥時,葉孤城孤身潛入御書房,恰逢皇帝批閱奏摺,見到葉孤城,大驚失色,但是很快便鎮定下來,問葉孤城要做什麼,葉孤城眼看得手,志得意滿,便洋洋洒洒將自己欲害皇帝取而代之的陰謀說出,殊不知,這是皇帝的拖延之計。

當葉孤城真正要動手時,更沒想到的是,皇帝居然也會武功,還相當高強,縱使不敵葉孤城,逃命卻不難,但是皇帝沒有逃命,而是在御書房內與葉孤城周旋,一味施展輕功,只躲不攻,以退為守,一直拖到禁軍趕到。

葉孤城連連失策,方寸大亂,錯過逃走的時機,被禁軍團團包圍,最後,被亂刀砍死,據說,直接被砍成了肉醬,屍骨無存。”

情兒一口氣說完,臉色有些複雜。

她到現在都有些接受不了,曾經仰慕的絕世劍客,一夜之間,竟變成了謀朝篡位的逆賊。

她一直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沒有好東西,都是見了女人就走不動道的,如果說這天下真有一個男人與眾不同,那麼這個人一定是葉孤城。

現在看來,卻也是個徹頭徹尾的虛偽小人,枉我過去那麼仰慕……

情兒的心情不難理解,就像現代的偶像,人設一旦崩塌,第一個最接受不了罵得最狠的,往往就是曾經最喜歡最追捧的粉絲。

再看李楊,聽完後久久無言。

“怎麼?你連我的話也不信?”情兒哼道。

“你這消息是從哪裡來的?”李楊當然很難相信。

“皇帝。”

李楊有些吃驚的看着情兒,“你在皇帝身邊有眼線?”

情兒翻了個白眼,“想什麼呢?我要是有那本事,還用得着來討好你?是昨晚葉孤城死後,皇帝召見所有入紫禁城觀戰的武林人士,當著他們的面,親口說的,所以我才說,昨晚觀戰的人,都已經知道葉孤城死的消息,而當時在場的不僅有那些武林人士,還有大批的禁衛、太監、宮女……知道的人那麼多,我要是還弄不到這消息,那我這些年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即使如此,李楊心裡仍是有些不信。

那可是葉孤城,不是阿貓阿狗,怎麼會說死就死?

情兒才不管李楊信不信,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該談談我的事了。”

李楊深吸了口氣,將葉孤城的事暫時壓在心底,“說吧,我還真想聽聽,到底是什麼事,能逼得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唉。”說起這件事,情兒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應該知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鬥,引得所有賭坊都開了盤口。”

李楊臉上泛起古怪之色,“別告訴我,你也投錢了?”

“投了。”情兒無奈的點點頭。

“不僅投了,還把我手上所有的錢,都投了。”

“投的是誰?”李楊問完,自己都笑了。

情兒還能投誰?

葉孤城唄。

葉孤城未死之前,篡位之謀沒有敗露之前,情兒可是葉孤城的鐵杆粉絲,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會投葉孤城,不僅會投,崇拜仰慕的情緒,還會令情兒瘋狂的傾盡所有去投。

偶像要pk了,做粉絲的還不得瘋狂刷榜?

“賠了。”不需要情兒自己說,李楊已猜到情兒的結局。

銀鉤賭坊號稱京城最大賭坊之一,在裡面投錢的人數不勝數,可一場賭局過後,今早來兌錢的人,卻只有寥寥十幾人,看看這可憐的贏錢人數,可想而知輸錢的人是有多少了。

情兒只是其中之一。

“如果單單只是輸錢,事情反倒簡單了。”情兒唉聲嘆氣道。

看來情兒不只是輸錢的其中之一,還是輸得很慘的其中之一。

可當李楊聽完下面的話後才明白,情兒的輸,已經不能用很慘來形容了。

那是相當的慘。

“我把手上的錢都投進去了,而這筆錢里,不僅有我自己的積蓄,還有我背後組織的錢。”

“組織?”

情兒看了李楊一眼,“這個組織你也知道,無艷就是這個組織的成員,公孫大娘還去殺過你。”

“紅鞋子。”李楊立即就想到了。

情兒點點頭,“你也可以這樣稱呼,畢竟我們組織里的人,都會穿同樣的紅鞋子。”

李楊下意識看向情兒的腳。

作為女兒家,情兒非但沒有把腳收回去,反而大方的抬起,橫着坐到床上,將腳放在李楊懷裡。

腳上當然沒有穿鞋。

“只有在組織成員聚會之時,我才會穿那紅鞋子,平時我是不穿的,難看死了,或許是公孫大娘自己年老色衰,所以也非要我們穿那麼老里老氣的鞋子。”

談起公孫大娘,情兒嘴裡沒有半點敬意,還很不忿。

“公孫大娘這個人,自稱是我們姐姐,可誰知道她到底多大年紀?說不定做我奶奶都夠了,而且極其的貪婪,要求我們每半年,就要給她上繳一筆錢,我這些年四處奔波,拚命賺到的錢,一大半都給了那個老妖婆。”

也許是有了肌膚之親,也許是覺得李楊已經是她的人,此時情兒罵起人來,絲毫沒有女兒家的矜持,也沒了往日的美麗模樣,反倒多了點潑婦罵街的感覺,讓李楊心裡平白生出一點厭煩。

但李楊還是耐心聽着。

他對女人一向都很有耐心。

“數年來,我小心謹慎,伺候着那個老妖婆,沒出過半點紕漏,偏偏就在這一次……都怪那老妖婆平日里壓榨的太狠,也怪我瞎了眼錯信葉孤城,我把我這次半年要上繳的錢,以及過去偷偷攢下的錢,全都投了進去,本想着用不了幾天,就能連本帶利的賺回來,結果現在……“

說到這裡,情兒雙手掩面,聲音中多了些恐慌。

“賠錢不算什麼,我還年輕,我可以再賺回來,大不了將來找個有錢男人嫁了,可是要上繳組織的那筆錢,如果這個月交不上,公孫大娘一定會殺了我,別看她平日里姐妹姐妹的叫着好聽,殺起人來,比誰都要殘忍,而現在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叫我上哪兒去籌這筆錢吶?”

“你是要管我借錢?”李楊不由問道。

情兒垂着頭,“如果這麼簡單,就好說了。”

這還簡單?

李楊都快無語了。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短時間想要籌到這筆錢,肯定是辦不到的,所以,我就鋌而走險,接了一個私活,去偷一個東西。”

說到這裡,情兒翻身,越過李楊,來到床內側,手沿着床邊縫隙一陣兒摸索,摸出一個東西。

一塊巴掌大的方玉。

“就是這個東西。”情兒將方玉交給李楊。

李楊接過來,好奇的看了看。

別看方玉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刻的東西可真不少。

正面刻的是七十二天魔、二十六地煞,栩栩如生,反面則是密密麻麻的梵文,足有一千多字。

“這是什麼?”李楊下意識問道。

情兒緩緩吐出三個字:

“羅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