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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月更明。

寂靜無聲的小林中,李楊獨自一人走着,周圍靜的可怕,偶爾響起風吹時樹葉的沙沙聲。

情兒口中的人在哪裡?

李楊邊走,邊環顧四周,卻沒瞧見半個人。

抬頭看看天。

太陽也沒有。

只有一輪明月。

莫非是情兒的惡作劇?

李楊微微皺眉,耐着性子,又向前走了一會兒。

足足走了半柱香時間,方才停步。

李楊終於看見人了。

一個衣衫破爛,頭髮凌亂如稻草堆似的人,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背靠一顆樹榦,身前地上擺着一個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的破碗。

顯然,這人不可能是情兒口中的人,因為這是個乞丐。

這世上,有人仰慕明星,有人仰慕富豪……林林總總,可幾時見過,有人仰慕乞丐?

不唾棄嫌惡就不錯了。

李楊只是當做沒看見,大步走過。

乞丐卻不能當做沒看見。

尤其是看李楊一身錦緞,氣質不似常人,心想這一定是個不差錢的主兒,連忙支起身子,跪在地上,朝李楊口呼大爺,磕頭乞錢。

李楊不聞不問,不聽不看,像是麻木了一般,繼續向前行去,沒幾步便將乞丐遠遠落在身後。

“呸。”

乞丐抬頭,朝李楊背影狠狠吐了口痰,大罵吝嗇。

李楊聽見了。

卻依舊像是沒聽見般,一直到林中深處,才停了下來。

看向四周。

四周景物千篇一律,不是樹,就是樹葉,不是草,就是草地,若說有什麼不同,只是樹木更高,草地更茂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景物,此刻卻透着股古怪。

李楊眉頭皺得更緊了,蹲下身,伸手扒拉了一下地上小草。

作為大自然中最堅韌的生命之一,那小草卻如無根之木般,一觸即倒。

李楊又抓了一把地上泥土,感覺有些濕潤。

“掘根的小草、翻過的新土……”李楊鬆開五指,任憑掌中泥土灑下,心裡提高了警惕。

站起身,李楊右腳向前邁出,在腳尖觸地後,又閃電般收回。

“轟隆隆……”

僅僅是右腳腳尖與地面蜻蜓點水的一觸,竟使得地面猛地向下沉動,且沉動下去的地面,猶如多米諾骨牌般,向更遠的地方蔓延。

頃刻間,一個兩丈長寬,一丈余深的方形大坑出現在眼前,坑中林立着密密麻麻削尖了的竹子,尖端向上。

李楊的雙腳,此刻就在大坑邊緣,甚至其右腳的腳尖,有一半已經懸空。

若是再往前有小半步,他現在不是被活埋,就是變成“串串香”了。

這裡為什麼會有陷阱?

按照情兒的說法,不是該有一個太陽……似的人嗎?

李楊原地沉吟片刻,又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四周依舊沒人。

“看來,真是情兒的惡作劇了。”李楊嘴裡呢喃一聲,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四周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四道黑影,自距離李楊最近的四顆樹上躍下來。

李楊抬頭向上看,目露一絲奇怪。

一般偷襲者都會蒙面偽裝,畢竟偷襲不是什麼好名聲,可這四人,非但沒有蒙面,更沒有做任何偽裝,就是尋常武者穿的普通黑色勁裝,這種衣服沒別的特點,就是貼身方便,不像長袖寬袍那般礙手礙腳,是跑江湖貫穿的衣物。

這四人難道不怕,被自己看見真容識破身份?

又值得一提的是,這四人都是膀大腰的壯漢,面相更是凶神惡煞,屬於那種走在路上,會讓路人自動退避的類型,絕對的惡人相。

“那是……”李楊還看到一物。

一張大網。

大網的四角分別被攥在那四惡人手中,各自用力拉伸,使網鋪開,衝著李楊當頭罩下。

仔細看,月光下,大網的表面泛着金屬色澤,竟是由一條條細而密的鋼絲織就而成。

見此,本想用劍氣割開大網的李楊,當下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縱身,竟是躍入了那竹槍林立的地坑中。

倒不是說劍氣割不開鋼絲網,而是現在敵人身份不明,武功不明,又顯然是精心設伏,誰也不知道,那鋼絲網是不是特製的,割開需要多久,又需要消耗多少,所以內力上,應當省着點用才是。

落地無聲。

四惡人來勢洶洶,落地卻輕若鴻毛,不發半點聲響,展現出不一般的輕功功底,同時落地後,不做絲毫停留,步伐疾走,身形轉換,眨眼之間,便聯袂來到地坑處,在地坑邊緣四角各自站定,手中的大網依然保持在鋪開的狀態往下,直接鋪蓋在了大坑之上。

“鏘。”

“鏘。”

“鏘。”

“鏘。”

四惡同時拔劍,劍尖朝下,穿過鋼絲網,刺入地面,將鋼絲網牢牢釘在了大坑四角。

至此,李楊成擒。

“呼……”四惡這才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別看四惡出手乾淨利落,那是以有心算無心,提前設伏以待,如果這樣都會失敗,那就真沒臉見人了,帶着這種念頭,四惡看似準備齊全沒有問題,實則承受着很大的心裡壓力。

“喂。”從李楊身上反而看不出一點壓力,還沒心沒肺的叫了一嗓子。

四惡齊齊俯身低頭看去。

“咦?哪去了?”

一眼沒看見李楊,四惡立刻緊張起來,好在有一人眼力出色,指着坑中一處位置,道:“在那。”

其餘三人定睛去看。

原來密密麻麻的竹林中,唯獨有兩根竹子不見了,仔細看,竟是被李楊踩在腳下,深深的沒入地底,給李楊空出了一個狹窄的立足點,夜色下若不細看,幾乎會把李楊錯看成竹林中的一份子。

“這抓都抓了,是不是也該亮出身份了。”李楊高聲道。

四惡齊齊搖頭,“你想知道我們的身份,就得去問我們主人。”

“你們主人又是誰?”李楊問道。

“這卻是不能告訴你。“

“那你們主人在哪?讓我跟他說。”

“我們主人早有命令,只有你擊敗我們,他才會親自來見你。”

李楊點點頭表示了解,“是這樣么,那也簡單。”

“簡單?!”

四人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鬨笑起來。

“你是剛才在畫舫的春夢,還沒睡醒吧。”

“大話連篇。”

“也是,都已經成階下囚了,還不準人家說兩句大話,痛快痛快嘴嘛。”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一陣兒爆響聲突chājìn來,打斷四惡的鬨笑聲。

四惡連忙低頭看去。

還沒等看清什麼,一片片碎小的竹屑從坑中射出來,個別大的被鋼絲網攔下,更多的,則是穿過鋼絲網的間隙,雜亂無序的朝四惡面門射去。

四惡下意識縮回頭,後退一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又是一陣兒爆響自坑中傳出。

這回卻是一根根完整的竹子,從坑中飛起,因為體積太大,穿不過鋼絲網的間隙,竹子的尖端,便頂住了鋼絲網,使得平鋪蓋在坑上的鋼絲網,向上冒出一個接一個的高高的凸起點。

最後,“鏘鏘鏘鏘”四聲復又響起,那些竹子硬生生頂着鋼絲網,將釘在四角的劍一併帶着,高高飛了起來,而在墜地前,一道人影自坑中躍出。

自然是李楊。

剛落地,四面竄上來四道黑影,向李楊攻來。

自然是已經反應過來的四惡。

拳掌相觸,對招拆招,戰鬥毫無徵兆,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又毫無徵兆的結束了。

“你們是杜府的人?”李楊忽然道。

他已看出,這四惡的武功招式,與那晚杜府里遭遇的黑衣人是同一路數,只是弱了許多。

四惡彼此對視一眼,沒有說話,眼神交流,又要再攻。

這時,

“停手吧。”一道聲音自上空響起。

四惡立刻停手,退後,與李楊拉開距離。

李楊一方面戒備四惡,一方面抬頭去看。

一顆參天古樹之上,一道白衣身影傲立,衣袖在微風下輕輕拂動,透着一股出塵的氣質,在月光的銀色光輝映襯下,恍如謫仙。

“這傢伙一直都在那裡嗎?!“李楊面瞳孔縮了縮,面露凝重。

不同於對戰那四惡時,這回他終於感到了壓力。

因為他真的,從始至終都沒察覺到白衣男子的存在。

單此一點,就足以證明白衣男子的強大了。

至少在輕功方面是這樣。

輕功雖然不代表武功,但也能從側面反映出,白衣男子的不同凡響,絕非李楊先前對戰的四惡能比。

白衣飄起,合著微風,飄然而至,落在李楊面前。

那四惡立即來到他身後,開口請戰,“主人,再給我們一炷香,不,半柱香的時間,定能拿下他。”

白衣男子沒有回頭看他們,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地坑。

坑中除了被李楊摧殘過的斷竹外,還有一張糾成一團的鋼絲網,裡面裹着一些碎竹屑、整根整根的竹子,以及四把鐵劍。

白衣男子指的就是這四把蒙塵的鐵劍。

“身為劍手,劍都沒了,何談再戰?”

他身後四惡這才注意到,平日里不離手的寶劍,此刻是何等慘狀,不由羞愧的低下了頭。

“情兒口中說的人,就是你吧?”李楊得空問道。

“情兒?”

白衣男子似乎是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了,也沒有問情兒是誰,而是直接問:“她都說了什麼?”

“她說這林中有個人,這人處於雲巔九霄之外,高高在上,無比尊貴,身姿如萬丈光芒,令人難以直視……”李楊將情兒的原話搬出。

白衣男子都沒有聽完,就已經聽不下去了,搖頭道:“這裡並沒有你說的那種人。”

“我看也是。”李楊道。

白衣男子卻又道:“這裡,只有一個葉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