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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

李楊隨意坐在地上,揉着微微有些發麻的掌肉,沈璧君站在一旁,不時偷偷瞄上一眼李楊的雙手,似乎有些害怕,而現場最矚目的,莫過於趴在地上的小公子,滿臉淚痕,紅着眼,望着李楊後背,投射出無比憤恨之色,嘴唇蠕動,無聲咒罵,可當李楊有所察覺的回過頭時,立馬將視線移開,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氣氛莫名有些怪怪的。

“現在怎麼辦?”將這些都看在眼裡的沈璧君,忍不住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一氣氛。

她的心神卻還停留在剛才打屁股的一幕上,那“啪啪啪”的清脆聲響,似乎仍回蕩在耳邊,以至於她心神恍惚,明明都獲救了,卻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

“很簡單,做你最擅長的。”李楊思路相當清晰。

沈璧君卻更糊塗了,“我最擅長的?什麼?”

李楊仰頭,張口嚎道:

“救~命~啊~”

“……”

沈璧君額頭上,明顯出現了一個黑粗線條的“井”字。

握了握拳,終究還是強忍住沒發作。

因為李楊這損招還真管用,遠處山頭上的確出現了一個人影,尋着他的喊聲,縱躍而下,如山間猿猴,如林間閃電,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已從山頭奔至山谷,來到三人眼前。

是一個二十七八歲,手提長劍,相貌堂堂的男子。

看着這人,李楊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他是想喊人來,卻沒想到隨口一喊,竟就喊來一個高人。

窺一斑而知全豹,從來人剛才下山所展現出的身手,李楊便已看出這是個頂尖高手。

這頂尖高手怎麼跟爛大街的白菜似的,隨隨便便就出來了?

“厲大俠。”沈璧君見到這人,卻眼前一亮,整了整衣服,上前見禮,十分有禮數。

“壁君。”

厲大俠見到沈璧君,臉上的驚喜之色簡直比沈璧君還濃,嘴裡輕喚一聲,看沈璧君行禮,連連擺手,“和我還客氣什麼?也別叫我大俠,太生分,我還是喜歡你小時候直接叫我厲剛。”

沈璧君嘴角含笑,似乎想起了兒時見過的那個大男孩,但畢竟時隔已久,她還是沒有直呼其名,而是折中,喚了一聲:“厲大哥。”

“噯。”厲剛嘴裡應了一聲,眼底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

又看向李楊和小公子。

“這兩位是?”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沈璧君自然而然充當起介紹人,互相介紹。

“這位是厲剛,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六君子之一,號稱見色不亂真君子,一雙大開碑手,獨步武林。”

“不敢當,都是武林同道抬舉。”厲剛朝李楊抱了抱拳。

“這位是…”

沈璧君正要介紹李楊,李楊卻主動上前一步,抱拳還禮,自己介紹道:“我是靈犀一指段正淳,幸會幸會。”

段正淳?

沈璧君忍不住將李楊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以前不說叫李楊嗎?怎麼現在卻說是段正淳?”

李楊道:“知足吧,我本來是想說沈浪來着。”

“……”沈璧君。

兩人身後,厲剛看着沈璧君和一個陌生男人,背着自己嘀嘀咕咕的畫面,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自己印象中的沈璧君可不是這樣的人,他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一聲,顯示存在。

沈璧君回過頭,疑問似的看向厲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壁君,咱們快點走吧,外面的人找你都找瘋了,從你回門日被劫那天,一直找到現在,一刻都沒停過,沈家、連家為了找你,幾乎發動了半個武林……”

沈璧君這下待不住了,抬腿便要和厲剛走,剛走出去一步,卻又停住,轉身,來到李楊跟前,伸手做討要狀。

“幹嗎?”李楊問道。

“明知故問。”沈璧君杏眼微瞪,一指李楊手裡的碧血照丹青。

她當然早就看到這劍了,也認出這是連城璧的劍,作為妻子,自然有義務幫丈夫收回失物,只是這劍之前在小公子手中,別說討要,她本人那時候都是小公子的階下囚,而現在,隨着小公子被擒,劍落入李楊之手,自己現在又要離開,自然要拿回這柄劍。

“我要是偏不給呢?”李楊把手裡的劍掩在身後。

沈璧君心裡直翻白眼。

她知道,這傢伙又要作弄人了。

也僅僅是作弄人。

她相信,李楊最後肯定還是會還給自己,一如割鹿刀那次,只是這次,難道還要她說一句卧槽?

一想到這句,沈璧君臉就不由得發紅。

這時,

“沒聽到壁君說的話嗎?給她!”忽然一聲大喝傳來。

沈璧君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黑影“噌”的一下從她身旁掠過,等反應過來,只見厲剛已經衝到自己前面,那一雙號稱開碑裂石的大手,直往李楊掩在背後的碧血照丹青抓去。

“這……這怎麼就打上了?”沈璧君獃獃的看着這幕。

她呆住,李楊和厲剛可沒呆住,且就在她這短短一呆的功夫,就已迅速過了三招,招招都是圍繞着碧血照丹青,可李楊卻敏銳的察覺到,厲剛衝著碧血照丹青的雙手背後,實際是衝著自己。

“你不是見色不亂真君子么。”李楊並不急於還手,在半退半招架厲剛大開碑手之間,還滿含譏諷道:

“怎麼見了我,卻有點亂?”

厲剛充耳不聞,只道了一聲“還劍”,便繼續搶劍。

“厲大哥,快住手,那是我救命恩人。”沈璧君終於回過神,朝厲剛焦急喊道。

厲剛卻沒有住手,相反,一雙大開碑手,已經使出了八成功力,生滿老繭的掌心中,生出道道掌風,其呼嘯聲,即使隔着一定距離的沈璧君、小公子,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快住手啊。”沈璧君吶喊着,見二人皆不理睬自己,心裡一急,竟直接朝兩人打鬥的中心跑去,似是要chājìn去,強行攔住二人。

“轟!”

一聲巨響,一道劍氣橫空飛出,將正攻擊的厲剛逼退至兩丈多遠,才堪堪潰散,而射向厲剛的過程中,劍氣還掀起地面無數草葉、塵土,形成一道迷人眼球的急風,波及到了沈璧君和小公子。

沈璧君正跑向二人,眼睛被這混着草葉和塵土的急風一吹,下意識閉上,沒看清路,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公子本就趴在地上,倒沒什麼事,目光眯成一條線,勉強看着場中似乎已經打出真火的兩人,尤其是厲剛。

打啊!

上啊!

別磨蹭,上去狠狠揍他,一定要照着屁股揍……

就在小公子心裡瘋狂慫恿鼓勁時,剛發出劍氣,逼退厲剛,彷彿就要動真章的李楊,卻一扭頭,負劍而去。

“哪裡跑。”厲剛喝道,立馬去追。

“夠了!”

一聲含怒嬌叱,令厲剛不由駐足,回過頭,看着沈璧君臉上從未有過的怒色,“壁君…”

沈璧君從地上站起,衝到厲剛面前,質問道:“你都幹了些什麼?”

“我……我在幫你奪劍吶。”厲剛一臉委屈,彷彿受了多大冤枉。

“我和你說了,那是我救命恩人。”

“可你也看到了,他確實沒有把劍給你,分明有霸佔之意。”

“你誤會了,他就是在開玩笑。”

“壁君吶,人心隔肚皮,你怎麼能輕信那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就算那個傢伙救過你,你怎麼就能確定,他不是別有企圖?你還太年輕,太單純……”厲剛真就像個大哥似的,諄諄教導起來。

“厲大俠。”沈璧君突然改口,叫了一聲大俠。

不再是大哥。

生硬、冷淡。

“壁君,我…”厲剛看她是真生氣了,有些慌亂的想要解釋。

沈璧君卻根本不聽他的話,繼續道:“我並不年輕,還已嫁為人婦,我承認,我見過的世面沒有厲大俠多,但最起碼,我還是能懂得,誰對我好,誰對我壞。

至於碧血照丹青,那是我的私事,還請厲大俠今後不要再插手了,壁君在這裡先行謝過。“

說完,沈璧君便轉身,不顧厲剛,獨自朝山谷外走去。

厲剛愣愣的看着沈璧君後背,沒想到,這以往溫柔似水的女子,竟也有如此強硬的一面。

難道就是為了那個男人?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彷彿即將要走出自己的視線,走出自己的世界,厲剛臉色一陣青一陣黑,最後,化為一抹狠色,伸出了手。

“啪嗒。”

在那雪白的後脖頸上輕輕一擊,不,是敲,那輕柔的動作,彷彿生怕會不小心,擊斷那嬌嫩的脖頸。

沈璧君都沒有立刻暈倒,而是先暈暈乎乎的轉了個身,指着視線中越來越模糊的厲剛,“你……你……”

這才暈倒。

厲剛緊忙伸出手,抱住沈璧君即將要倒地的身子,低頭,看着懷中那張還帶着不敢置信表情的臉。

“壁君,你什麼都不懂。”

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過頭,冷冷看向旁邊,都有點看傻了的小公子。

“我會解開你的穴道,你最好能把嘴閉嚴實,跟上來,否則,我不介意丟掉一個累贅,懂嗎?”

小公子動彈不得,只能一個勁的眨眼,彷彿在說:

懂!

即使被解穴之後,也沒有絲毫反抗之色,與面對李楊、沈璧君時,簡直判若兩人。

因為不同於沈璧君,她是真的懂。

丟掉,就是殺掉。

君子的偽裝一旦揭開,露出的黑暗與恐怖,絕不是李楊那種人所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