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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回:百轉

葉青籬微闔雙目。耳邊一切聲響彷彿全已遠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經脈中正在大戰的三方吸引。

水、土、木三系的靈力本已在牽絲之毒下節節敗退,若不是她及時服下了不少靈藥,這時候她對身體控制力肯定早就被被毒藥擊潰。然而這些靈藥的加入也並不能為她解除全部危機,畢竟她現在服下的靈藥全都未經煉製,並且年份和品階相對也太低了些。

牽絲之毒築基期以下無可抵擋,分屬黃級一品。

而葉青籬放在外面儲物袋裡的東西,沒有哪一樣能夠超過凡級二品。她現在全部的靈力都放在抵抗毒性之上,卻根本就沒有餘力來溝通乾坤簡,從而取出長生渡里的高品階靈藥來。

沒有時間給她後悔,她現在腦子裡唯一能思考的就是怎麼儘快恢復一些戰鬥力。

“容弟,你要想清楚,就算她現在不會嫁人,再過幾年她也總會找到一個伴侶。”陳靖的目光從陳容手上轉到葉青籬臉上,心裡焦急,勸說的言辭也就越發充滿了誘導的意味,“等她嫁給別人,她眼裡就只會有那個人,她便再不會多看你一眼。”

陳容怔了怔,隨即悵然道:“大哥,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年。摸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可以,陳靖現在是萬分想要捶胸嘔血以示自己的無奈。他快被弟弟那跳躍的邏輯給氣死,顯然兩人所思所想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在這樣的時候跟陳容這樣的人對話無疑是極考驗人心裡耐受度的,陳靖也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他暗暗一嘆:“罷了,早知道他是個什麼性子,我何必跟自己慪氣。要不是那套法訣必須要他主動運行才有效,他這病情又何至於拖到現在?我就是用擄的,也給他擄來不知道多少可以解毒的爐鼎了。”

“容弟,我這裡有個法子,可以讓她跟你長長久久過下去。”陳靖又放柔了聲音,“你可要試試?”

“一切都是緣法。”陳容放下葉青籬的儲物袋,又把住她脈門,竟是瞭然地一笑,“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強求無益,我已經是這副模樣,沒必要再去害了別人。”

他才轉過頭來,自葉青籬中毒起,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兄長。

那清透的雙瞳嵌在他眼眶裡,猶似水中黑玉。

陳靖的心臟突突一跳,他一向自如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片刻之後,他捏了捏拳,才驀然一提聲音道:“容弟!你只知道強求無益,自暴自棄。可有想過我?可還想過我們母親?你既然喜歡她,那你娶她又何妨?只要你肯,往後家裡自然便以你嫡妻的身份來對待她,這個事情兩全齊美......”

“代價是她永遠失去踏入歸元,問鼎大道的機會。”陳容輕輕打斷兄長的話,眉目間含着憂愁,“大哥,救我一人,便一定要毀去他人么?”

陳靖強自耐着性子,語氣里卻還是忍不住含着薄怒:“踏入歸元,問鼎大道?你想得還真是遠!我整個崑崙都只有歸元期祖師七十一人,你現在就想到她踏入歸元的事情了,你......你還真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他一向口舌便給,可這個時候竟有些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陳容搖頭道:“大哥,即便不是她,換作你以往帶來的任何一個女子,我也都是這樣看待的。不論她們現在修為如何,你既不能預知未來,又怎知她們將來在某一個天,不會修到歸元期?”

“容弟!”

“我便不該同她表現得親近。是我太孟浪了。”陳容放開扶着葉青籬的手,任她自己盤膝坐好。他起身的時候腳下微微踉蹌,蒼白的臉上微現凄然之色,“我不想再見她,我......我那葯園裡今日有株伏地蘭預計要開花,我要回去照料。”

他攥緊衣袖,告誡自己不可再多看葉青籬一眼,便急急地要離開這裡。

陳靖微一側頭,向站在左邊不遠處的葉青羽使了個眼色,她便移動身形,遠遠地擋住陳容可能離開的退路。

踏雲獸還在天羅網中掙扎,它狂暴的反抗之力給陳靖帶來了不小負擔。

腳下細微移動,陳靖暗暗捏住一塊中品靈石以快速回復靈力。他盯着陳容有些惶惶的身影,兩兄弟的目光在空氣中微一接觸,又互相讓開。

陳容走得太快,步履便很不穩當。

瀾河源頭水花高高濺起,兩兄弟對面錯身,陳靖忽然伸腳一拌!

嗡嗡的劍鳴聲便在這一刻以無比凌厲之勢突入兩人之間,出劍的人竟然是陳容!

劍意引起了四周水系靈力的躁動,瀾水河的源頭水勢越發洶湧,陳容的劍猶似那黑暗前掙扎着破芽的一縷微光,細細凝成一線,崢然射向陳靖眉心。

“容弟!”陳靖並不驚訝,反而沉聲低呼。

他不閃不躲,陳容的劍便帶着流光破空飛來。

叮——!

劍尖顫動輕鳴,停在陳靖眉心前半寸之處。

“大哥......”陳容額頭上的冷汗一顆一顆往下滾落,然而他的握劍的那隻手卻是從所未有的堅定沉穩,“你何苦逼我?”

陳靖臉上反而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劍出流光,這才是我陳家的子弟。容弟。你真的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你的劍?”

“我不過是個廢人......”陳容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茫然,隨即他臉上現出苦笑,“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何必牽連他人?”

他話音剛落,身體忽就危險地晃了幾晃,然後他睜大眼睛,看着腳下。

在他腳下,有一根顏色深濃如血的蔓藤自泥土中快速破出,不等他有任何反應,已自爬過他的腳背,爬上他的小腿,然後分出枝葉,又捆縛住他全身。

陳容手中的劍“鏗”一聲落在地上,他本來就孱弱的手臂更是被血藤纏得不自然垂下,再無分毫力氣反抗。

“你若是不強行動用流光劍,我今天還不一定逼你到底。”陳靖低聲道:“容弟,剛才那一劍只怕又會減損你幾個月的壽命吧?你為何不刺下來?你若是刺下來,你這代價也便沒有白白付出。”

陳容直似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垂下眼睛怔怔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那把劍。那劍長不到三尺,劍刃細長,劍尖上流光跳動,即便沾了塵埃也分毫不減其靈性。然而這個時候。在陳容眼裡,這劍卻彷彿是在哀鳴。

互相沉默許久,他才啞聲道:“大哥,你放開我吧,我不離開這裡了。”

陳靖先是覺得難以置信,緊接着心中便湧起狂喜。他知道陳容說話向來不會打誑言,他既然說不會再掙脫離開,自然就不會走。雖是覺得這預想的答案降臨得太過容易,反倒是叫人有種不真實感,可這個時候陳靖已經沒時間去細想。

他輕輕吐了口氣,施法散開那道血藤。微微埋怨道:“你早該想通,又何必折騰自己那麼久?”

陳容不答話,只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便向葉青籬走去。

在他眼前,少女眉毛細細,面容沉靜得竟是叫人覺得脆弱。他本來對這個姑娘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只是從他經脈被廢以來,再沒有人會如她一般陪他說話,所以他才格外高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