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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回:術劍

“我如今,已不再是劍修。”

高高濺起的水聲中。瀑布顏色猶如白練。陳容將手中的小算盤攏回袖子里,說話間語氣淡淡。

印晨微側頭,身後背負的飛劍鏗然出鞘。明如麗水一般的劍光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落入他手中。印晨以手指輕彈劍脊,飛劍輕鳴如鳳唳,嘆道:“可惜長劍寂寞。”

陳容的唇角微微往上一翹:“印師弟,可是太虛劍冢那邊又要舉行論劍大會了?”

印晨哈哈一笑:“知我者陳師兄也,不錯!小弟正是被叫來做說客的。”

“我既已不再是劍修,這個論劍大會,自然也不能再去了。”

水汽沁涼的深潭瀑布邊,陳容青衫翩然,寬大的衣袖隨風微微鼓動,愈發顯得他風姿雋爽,猶如青蓮隔水獨立。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澄澈透底,叫人彷彿一眼就能將他看透。可印晨從來也不敢小看他,兩人目光對視,一個乾淨坦然,一個明慧溫潤,看似是平靜無波,無形中卻似乎有劍氣交鋒。

印晨微微皺眉,在他看來。陳容雖然曾經因為經脈的問題而不能再修劍,但一個劍修的本能是不論經過多少磨難也不能抹殺的。除非,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劍修。

而陳容修的是術劍,他自來便精於計算,這樣一個人,會果真乾淨透底?

九年以前,印晨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小孩童,便已時常聽人提起陳容。那時候的陳容正當少年,不過區區十六歲,便已成功築基,論及風采,在整個崑崙都是一時無兩。

當年那一次太虛論劍之後,陳容的術劍之名更是傳遍神州。人說:“陳郎一劍,天網無疏。崑崙之外,再無術劍。”便指崑崙劍修冠絕天下,而陳容術劍,冠絕崑崙。

術劍極為講究天分,此道之上,不論修為,不講來去,只看劍心。許多劍修在選擇個人劍道之前都會聽過一個說法,那就是術劍之道,十年之內若無所悟,則終身無望矣。陳容當年的術劍也許並不能真正冠絕崑崙,但在他們這一輩上,確實從無敵手。

哪怕在那個時候,他還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可但凡築基以下。無不承認他為同輩劍修第一人。

當年,陳容天之驕子的光芒幾乎晃花了所有崑崙弟子的眼,這其中,同樣包括年少的印晨。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陳容會在這耀眼的天才光環下一路高升,直到成為真正的神話。

三千年不世出,說的是陳容之劍,而一次走火入魔,卻足夠天才跌落雲端,降到塵埃里。

誰也沒想到,這個絕世天才會就那樣簡單地夭折掉,而等大家回過神來的時候,無數的鄙夷目光便再也控制不住,紛紛飛到陳容身上。不怪崑崙弟子不夠寬容不夠友愛,實在是前後反差太大,在那種情況下,就算大家不會當著陳容的面說些什麼,背後議論也是難免的。

神話隕落,再也沒有復起的機會。就算如今陳容的修為已經恢復,可這個不再是劍修的陳容,還是陳容嗎?

當年的太虛論劍印晨也曾隨師尊參加過。後來他向陳容請教劍道,陳容細心指點,印晨也心懷感激。兩人交情不錯,可對任何一個聽過陳容名號的同輩劍修而言,陳容不單單只是一個名號,也是大家追趕的目標,不論交情如何,在這一點上,印晨也不能例外。

他想跟陳容一戰,試試他的術劍,堂堂正正打敗他。

可如今,這個願望只怕是很難實現了。不能再專一修劍的陳容,還是陳容嗎?

印晨忽然搖頭一嘆,手上劍訣一翻,飛劍飛回劍鞘。一般的劍修都有特殊手段將飛劍收到丹田裡,他這一口飛劍卻有些與眾不同,身背劍鞘,劍不離身,這是古劍修的修法,慧劍,也是古劍之道。

“陳師兄,少你一人,太虛論劍將失卻大半光彩。”

陳容衣袍隨風,淡淡笑道:“印師弟所修既為慧劍,又何必執着?你的話我已經收到,便在此處遙祝論劍大會較往年更上層樓......”他的目光落向印晨身後,喊了聲:“大哥。”

印晨回身便見到陳靖手上虛握着一顆隱含強大靈力的暗紫色光球,正對着自己狀似挑釁地邪笑。

“陳師兄。”印晨同樣叫了聲,然後眼睛一眯。“陳師兄這個法器可是準備用來抵抗一九雷劫之物?”

一句話戳到陳靖痛處,誰都知道,築基進金丹的大坎便是雷劫。陳靖曾在下山歷練時造過一場大殺劫,身上染了些魔修的血腥煞氣,至今未能清除乾淨。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渡劫,所遭雷劫將比平常修士渡劫強上數倍。

這個數倍究竟是幾倍,在雷劫來臨之前也無人可以說清,但陳靖因此而遲遲不敢渡劫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個事情也只有門派核心一些人物知道,不巧印晨那一脈的師祖正好曾應陳鳳山之約,幫陳靖化解過煞氣。

陳靖的臉色頓時一變,有些黑糊糊凶煞凝結的跡象。

印晨大笑一聲,飛劍有如流光般載着他划過天際,瞬間便消失了影蹤,只留下他一句傳音:“陳師兄,印晨既修慧劍,自然順心而為。本次太虛論劍尚有一年方才召開,不才小弟少不得還要再叨擾陳師兄幾次。”

他這一次所說的陳師兄,自然是指陳容了。

陳靖惱怒萬端,手上一捏,那顆暗紫色光球便滑入他袖中,被他藏了起來。

“容弟,劍冢那邊的人還來煩你?”他皺眉。

“印師弟不是劍冢一脈。他也是我觀瀾峰弟子。”陳容袍袖輕拂,在潭邊一顆大石上隨意坐下。

陳靖冷哼道:“印晨就算不是劍冢的人,也是在幫劍冢那邊做說客!這些傢伙,早先你經脈遭劫的時候做什麼去了?現在倒好,看你修為回來了,就又想打你的主意。”

“我如今這般,能有什麼主意可打?”陳容好笑,“也不過是當年我名聲太大,他們不甘心罷了。不過我剛剛遭劫的時候,劍冢的各位前輩可沒少幫我想過辦法,就是後來被判斷無救。他們帶我也並無不妥,大哥你這般說法,可又要把爺爺惹惱了。”

陳靖滿臉不喜,低聲道:“那個老頭子惱我的時候還少么?動不動就被他扔風雷崖,我的面子里子早被他丟光了,還管他惱不惱!”

“過些日子,我也想去風雷崖走走。”陳容話題一轉,“大哥,你可有想過,兩千年前那些魅仙都去了哪裡?”

“那些異族?不是早就死光了么?”陳靖說話毫不客氣,“提起那些東西做什麼?一群牆頭草,一會兒說自己是妖,一會兒又說自己是人,哼!不人不妖,還有臉稱仙?”

“當時留下記載,魅仙一族中可也有一個藏神後期的高手,雖然她肯定不敵葉千佑,但要藏神後期的高手死亡,怕也沒那麼容易。”陳容微皺眉,“我仔細對比了多方資料,發現在大戰之前,魅仙一族至少偷藏了十個歸元期高手,以及上百個子虛期修士。這些人所去之處,也許同葉千佑的失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