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宇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完全看不清那絹帕上面用鮮血寫成的字。

他伸手拽過帕子，雙手狠狠地拉扯，瞬間將那留着血書的帕子撕成了碎片：“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我不要相信！”

他猛地掙開按着他的侍衛，跳起來指着太上皇：“你不就是看我母妃的出身不好嗎？不就是因為周牧辰和周牧陽都是從皇后肚子里爬出來的嗎？可是你知道沈如卿為了坐上皇后的寶座，北地里使了什麼手段嗎？”

侍衛們沒想到他一下子力氣這麼大，一下子被掀開頓時嚇壞了，手忙腳亂連滾帶爬地撲過來，再次將周牧宇攔住，這才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那可是太上皇啊！

要知道，剛才周牧宇就想刺殺太上皇的啊！

這要是出了一點好歹，他們的小命可全都要交待進去了！

“放肆！”太上皇氣得額頭青筋直跳，臉色漲得通紅，“孽障，還不拖下去！”

“是！”侍衛們一擁而上，拖着不停掙扎、口中不停咒罵地周牧宇往外面去了。

地上，康王還在不停叩頭：“皇上，您就饒了他吧，看在他叫了您這麼多年父皇的份兒上！”此時的康王一心想要求得太上皇開恩放了周牧宇，因此也顧不得此時的太上皇早已經退位了，只沿襲着以前的稱呼。

“你也看見了，朕饒了他，可是他想要朕的命！呵呵”太上皇冷笑，“這麼多年，朕何曾苛待過他？可是他呢？他就是這麼回報朕的！朕替你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這哪裡是兒子，這分明是養了一條毒蛇啊！你還不知足嗎？你還想要朕怎樣？！”

康王猛然抬起頭來，目光森冷地看着太上皇：“當年的事騙騙牧宇也就罷了，難道皇上還想自欺欺人嗎？到底事實的真相是什麼樣的！您心中應該最清楚吧？”

太后聽了這話，心中陡然一跳，康王沉寂了這麼多年，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當年的事情，其實說起來太過荒唐了。雖然康王跟周牧宇說的那個版本也很荒唐，但是那是將太上皇放在仁君的立場上的，康王這麼做，無非就是不想讓周牧宇心懷怨恨，去不自量力地刺殺太上皇，同時也想用這件事給周牧宇爭取一個更好一點的處境。

試想，哪一個君王能夠容忍自己的妃子被他人染指？

並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皇叔？而後這個皇叔竟然就這樣留在了京城？還代為教養這個妃子生下的皇子？

這簡直太荒唐了！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皇室之中，但凡有妃嬪行為不端，都逃不過一死。周牧宇只要有點腦子，很快就能想明白了。

依照太上皇當年說一不二的性子，怎麼能夠忍受自己的妃子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並且還將這個孩子養在宮中，跟自己的皇子一起教養！還封王！還給了他奪位的希望！

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所以在康王提到了這件事之後，太上皇和太后兩人都十分震驚。

這件事旁人或許不知道，太后卻是知道的。現在這個宮裡除了牙關緊閉的幾個老人，只怕已經沒有人知道當年的事情了，這些宮廷秘辛，知道的人早已經屍骨無存了。

其實，當年的儷妃並不是當選的采女，而是一個出身並不高的官宦人家的女兒，被先太后賜婚給了自己的幼子，也就是當年的康王。

康王與王妃十分恩愛，婚後不久便是中秋，皇帝在宮中舉行家宴，邀請自己的皇叔和王妃一起進宮赴宴。

宴席上皇帝看上了康王妃無雙的美貌，便趁着酒興臨幸了她。康王妃當時一心求死，但是那時候的皇帝不捨得，硬是將她留了下來。而後用了一個宮女頂替了康王妃，說不小心掉進太液池了，撈上來的時候已經香消玉殞了。

後來選采女進宮，康王妃也跟着一起進了宮，當即便得到了皇帝的臨幸，封了儷貴人。

其實那時候，儷貴人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了，那一年的採選本來是要放到次年春天的，但是怕儷貴人等不了肚子就要大了，只得強行讓禮部將採選改在那一年的秋天。

這件事，說起來，是太上皇強娶了自己的嬸嬸。

那時候，太后還僅僅只是淑妃，因為照顧當時被立為太子的周牧辰而跟周牧辰同住在紫宸殿里，所以知道得比較詳細。

不過也是因為太后的嘴比較緊，知道了裝作不知道，而且太后娘娘的勢力龐大，皇帝當時並不能離開沈家的勢力，這才沒有動她。

這也是皇帝容忍這麼多年來康王一直居住在京城，沒有就番的原因。那時候康王自己含淚認下了自己曾經的妻子做乾女兒。

太后嘆了口氣，將目光落在太上皇身上。太上皇臉色很不好看，看着康王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朕？”

“臣不敢！臣只是想求皇上開恩，臣願意用自己這條老命換牧宇一條活路。”康王突然站了起來，看着太上皇道，“這麼多年，臣沒有別的心愿，惟願牧宇活得健健康康的！求皇上成全！”

太上皇臉上陰晴不定，想起剛才周牧宇想要殺他的樣子，他就嚇得心口不受控制地直跳，同時一股憤怒擋都擋不住，然而想想康王這一生，自己又確實虧欠了他。

康王一生未娶，只有周牧宇這一個後了，但是自己若留下了周牧宇，很明顯就是埋下了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的雷火彈。

康王雙手狠狠地握成了拳，猛然一轉身，往牆上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響，頓時鮮血橫流，額頭都撞得癟下去一大塊。

他嘴角的鮮血緩緩流下，抬眼望着太上皇，嘴唇動了動：“答……應……我……”

太上皇和太后想不到他真的撞牆自盡了，頓時目瞪口呆，而此時侍衛們都在外面守着，剛才他們拉着周牧宇出去，康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太上皇就揮手讓他們全部退了出去了。

“好，朕……答應你！”太上皇終於點了點頭。

康王眼角滑下一顆淚珠，緩緩地閉上了眼睛。